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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書:新大明十六皇朝(全套共四冊)

山嶂疊翠,溪水瀲灩,綠柳爭妍,桃花吐豔;那個時候,正是春風嫋嫋,吹得百花都盈盈欲笑。枝頭的黃鶯兒,也撲著雙翅,婉轉悠揚地歌唱起來;又有那穿花的粉蝶迎風飛著,紛紛亂舞,好似天女在那裏散花一般。獨有銜泥的紫燕,卻在樹林裏或是水面上,不住地掠來掠去,找尋著小的蟲魚,去哺那巢裏的雛燕;晨曦漸漸地放開光華來,把草上鮮明可愛的露珠慢慢地收拾過了,便顯出很嬌嫩的一片綠茵來。
這時,只聽得一片大廣場裏,嗚嗚的角聲鳴處,兩扇大青旗忽地豎了起來;接著帳篷裏一陣鼓聲,便有幾百個壯丁,一個個弓上弦、刀出鞘,雄糾糾、氣昂昂,很整齊地列著隊伍,分四面八方排立著。大眾又吶喊一聲,頓時金鼓齊鳴,幾百個壯丁就按著部位排起陣來;但見旌旗招展,刀槍耀目,隊伍錯雜,人若魚龍,極盡五花八門的能事,把光平似鏡的綠茵,早已踐踏得足跡繚亂,連那一朵朵的野花,也被摧落不少呢。
一班壯丁走著陣,變化萬端;正在起勁的當兒,猛聽得帳篷裏面,轟然的一聲信炮響,走出一個老頭兒來。那老頭兒頭戴長纓的緯帽,身穿繡花開叉袍,外罩金獅短褂,腰繫鸞帶;一旁掛著荷囊和一根旱煙袋,右手高高地拿著一面杏黃的尖角旗。
打量上去,那老頭兒約莫有八十來歲年紀,雖是鬚髮如霜雪也似的白,卻是精神矍鑠,大有老當益壯的氣慨;原來那蒙古的人民,沒有什麼城垣都邑,只揀那土壤肥美、水草茂盛的地方,就蓋起帳篷來,聚族而居,算是村落了。
這個地方,叫做豁禿里,那老頭兒便是豁禿里的村長篾爾幹;當下,篾爾幹將右手的杏黃旗輕輕一展,幾百個壯丁一陣紛紛滾滾,已嶄齊地歸了隊伍。草地上角也不鳴,金鼓不響,霎時靜悄悄地鴉雀無聲了;篾爾幹向四周瞧了一遍,對大眾獎勵了幾句,便傳下令來,叫眾壯丁較射。
這令一出,便出一個小卒,去八十步外,放了三個箭垛;諸事妥當,篾爾幹喝聲:「射箭!」幾百個壯丁各挽強弓射去,金蔑聲連綿不絕,十矢中倒中了九支。蒙古人本來專工郊獵,弓箭是他們唯一的絕技;七八歲的童子已是矢無虛發了,何況是征戰的壯丁,自然要高人一等了。
篾爾幹看了不覺大喜,命取牛羊布帛,賞了一班壯丁;自己又取出一支九節的熟銅鞭來,對眾人說道:「我這支銅鞭,是幼年隨金主完顏氏南征時所得;如今使得純熟,五步之內打人百發百中。我仗著它防身,寸步不離,足有六十多年了;現在年已衰老,要這利器也沒甚用處,我且把這鞭法傳給你們吧。」
篾爾幹說著,將右手握銅鞭,左右前後慢慢地舞了起來。他舞到得勁的時候,眾人只覺得風聲呼呼,銅鞭化作萬道金光,和那陽光映成一片;篾爾幹的人影子也瞧不見了,把幾百個壯丁看得瞠目結舌,呆了過去。篾爾幹舞了一會,才緩緩地停下來,收住了鞭;卻面不改色,氣不噓喘,兀是沒事一樣,眾人便齊齊讚了一聲。
篾爾幹當然十分得意,一手捋著髭鬚,帶笑說道:「鞭法既已演過,這鞭究竟傳給誰,一時卻委決不下;我如今把這鞭,去掛在百步外的竿兒上,誰能一箭射落銅鞭,這鞭就是他的。」蔑爾幹說畢,小卒們已將銅鞭遠遠地掛著了。
這時,幾百個壯丁和幾個頭目,大家都想得那支銅鞭,便各顯身手,拈著弓、搭著箭,看個清楚射去;那距離不免太遠了,有的眼力不及,有的弓軟射不到,結果大家束手呆看著,沒一個能夠射得落銅鞭的。蓖爾幹眼見得這種情形,不由得歎了一口氣;正待更換別法時,忽聽得帳篷裏面鶯聲嚦嚦地叫道:「父親!等我來射落那銅鞭吧!」
鶯聲絕處,早走出一位綠衣長髻的美人兒來,正是蔑爾幹的愛女阿蘭姑娘;她穿著一身新綠的繡花袍兒,碧油的蠻靴,梳了長長的辮髻,兩鬢上插著鮮豔的野花,更兼她一頭烏油油的青絲,越顯得她嫵媚動人了。她一手拿著金漆的雕弓,一隻魚皮的箭筒,筒裏插著幾支雕翎的金矢,便花枝招展似的走出來;走到篾爾幹的面前,低低地叫了一聲:「爸爸!」
蔑爾幹一面應著,一面回過頭去,叫小卒搬過一張皮椅來,自己坐下了;把阿蘭姑娘的粉臂拖住,一把摟住坐在膝上,一手卻撫摸著她的臉蛋兒,帶笑說道:「好妮子,休射吧!沒的閃痛了腰兒,可不是玩的呢。」
蔑爾幹說時,便低頭要去親她的臉兒;阿蘭姑娘忙伸手一推,笑著說道:「爹爹臉上的髭鬚又長又堅硬,刺得人怪痛的!」說著,趁勢把柳腰兒一擺,盈盈地走下地來。
篾爾幹這時,只嘻開著嘴兒,瞇著眼看那阿蘭姑娘;那草地上幾百個壯丁,也都瞪著眼,注視在阿蘭姑娘一人的身上。她卻好似風擺楊柳般地跑到草場中間,對懸鞭的標竿望了望;把粉頸一扭,笑對篾爾幹說道:「遠得很,恐怕射不到呢!」她一面說,左手揚著雕弓,右手輕輕從箭袋裏抽出一支金矢,舒開春筍也似的十指,搭上箭,正要向那懸鞭射去。
這時,篾爾幹已立起身來,滿心希望他的愛女射著,就是草場上的眾人,也個個伸長了脖子,在那裏希望阿蘭姑娘射中;說時遲,那時快,阿蘭姑娘的箭還不曾發出,早聽得弓弦一響,噹的一聲,標竿上的銅鞭已射落在草地上了。
眾人當是阿蘭姑娘射的,便不約而同,暴雷也似的喝了一聲采;把個篾爾幹幾乎笑得合不攏嘴來。獨有阿蘭姑娘很為詫異,她想:自己並沒有發箭,那鞭怎麼就會掉下來呢?莫非有人在那裏爭我的先嗎?但只見箭,不見人,諒那人離此地一定很遠,那發箭人的技藝也足見不弱了。
阿蘭姑娘正在出神,那小卒已把鞭拾了來,雙手捧給她;阿蘭姑娘待要接它,但鞭究非自己射落的,如果不接呢,又捨不得這條好鞭。她正在為難的當兒,猛聽得鸞鈴響處,蹄聲得得;罕兒山上兩匹駿馬,似風馳電掣般奔下山來。
看看走得近了,騎在馬上的是兩位少年,兩人一前一後,一樣地穿著獵裝,手執著硬弓飛馬而來;前頭一個少年,騎著一匹高頭紅鬃的良駒,一種英雄的氣概,從眉宇間直現出來,再襯上他一身金黃色的獵裝,愈顯得唇紅齒白,面如冠玉了。
那少年一眼瞧見小卒將銅鞭拾去,便控著怒馬,一手揚弓,大叫道:「鞭是我射落的,村長有令,誰射著的,便把鞭給誰,你們快把鞭來還我。」少年說著,馬已馳到草場中間,忙跳下馬來,對篾爾幹行了禮。
蔑爾幹這才知道,鞭是那少年所射落的,待要誇讚他幾句,那後面騎黑馬的少年也趕到了;蔑爾幹叫看過皮椅來,請那兩少年坐下,接著便笑道:「我今天叫他們射鞭,原是徵取人才的意思,不料懸得太遠了些,竟然一個也射不中;咱們村裏,除了賢昆仲有這般的眼力,此外,怕找不出第三個人來呢!」那起先的少年便再三遜謝。
偶然回過頭去,忽見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綠袍長髻,杏眼含情,桃腮帶暈,一雙玉手捧著那支鋼鞭,嫋嫋婷婷地走將過來;篾爾幹忙從姑娘手裏取過那支鞭來,遞給那少年,道:「物自有主,我便拿來奉贈。」說時,並不見那少年來接,也不見他回答;待留神看時,那少年的一雙眼晴,正盯著阿蘭姑娘發怔,倒把篾爾幹弄得不好意思起來。
還是那後來的少年,在起先少年的衣襟上,狠命地扯了一下;那少年正在迷惑的當兒,被他一扯,險些傾跌下去。那種驚愕失措的樣子,自然很是好笑,因此引得阿蘭姑娘格格地笑了起來;這一笑似出谷黃鶯,聲音又清脆又柔婉,那少年的魂靈兒,又幾乎隨著笑聲飛到了九天雲外去哩。及至回過頭去,見篾爾幹遞鞭給他;慌忙接過來,一頭不住地稱謝。
篾爾幹口裏謙遜著,伸手拉住阿蘭姑娘的纖手,笑對那少年道:「這就是小女阿蘭果倫。」又指著那少年,向阿蘭姑娘說道:「那個便是巴乞顏的公子,叫做巴延。」指著後面的少年道:「他是巴延的兄弟,喚做都忽。」篾爾幹說罷,阿蘭姑娘便對巴延微微地瞟了一眼,忍不住盈盈地一笑。
這時的巴延,好像椅上有了刺一般,弄得坐又不好,立又不好,簡直和熱鍋上的螞蟻差不多了;因蒙古荒漠之地,所有的女子多半是粗醜不堪的,加上阿蘭姑娘的容貌,的確是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就是漢女中也揀不出來,何況生在蒙古地方,自然要推她第一了,怎不叫巴延的神魂顛倒呢?
當下,篾爾幹見巴延相貌出眾,技藝又高,便有心要把這村長的位置讓給他;但怕眾人不服,所以躊躇了一會,自己向自己說道:「有我在這裏,怕他們什麼呢?就是眾人不服氣,放著我不曾死,自有制服他們的法兒。」
篾爾幹主意打定,就拱手對巴延說道:「咱有一句不中聽的話,不曉得兩位可以允許嗎?」
巴延和都忽一齊躬身答道:「村長的吩咐自當聽從,決不敢有違。」
篾爾幹大喜道:「那是承你們二位的推重了。」說著,就順手取過那面捲著的尖角杏黃旗,遞給巴延道: 「我自掌這旗兒到現在,算起來足足已四十多年了;在那個時候,我還是中年哩,如今卻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叫做人老珠黃,卻虛擁著村長的頭銜。自己想想毫無建樹,真是慚愧!我總想卸肩,但一時找不到能幹的人才。現在有二位在這裏,可稱得是少年英雄,又是乞顏的後裔,理應出任艱巨;那是天賜給族人們的總特,機會萬萬不可錯過!」
篾爾幹說罷,又從身邊掏出一顆印兒,連同旗子一併授給巴延兄弟;巴延兄弟倆不覺吃了一驚,一齊推辭道:「村長春秋雖高,精神卻很健旺,我們後輩叨教的地方正多,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那是我們兄弟倆斷斷不敢領受的。」巴延兄弟倆說畢,只低頭躬身,再也不肯接那旗印。
篾爾幹見巴延和都忽不肯答應,便重複說道:「二位不要誤會了,這是我的一片真誠;倘二位擔任村長的職司,我能卸去隻肩,將來一副老骨頭得終天年,便是二位的恩典了。」
蔑爾幹陳辭雖是懇摯,奈何巴延弟兄倆只是不答應;篾爾幹知道苦勸無益,就回過身去,向阿蘭姑娘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阿蘭姑娘微笑點頭,又回眸對著巴延嫣然一笑;真所謂「一笑百媚生」,弄得個巴延渾身無主,幾乎要軟癱下去,卻眼睜睜地望著阿蘭姑娘走向帳篷裏去了。
巴延待瞧不見了她的影兒,才如夢初醒過來;美人雖去,那餘香猶在,那一陣陣的蘭麝香味兒,往著巴延的鼻管裏直鑽入去,似乎美人立在他身旁一般。再仔細一留神,香味正是那支銅鞭上發出來的,這是因方才阿蘭姑娘曾拿過那支鞭,因而染上了香氣。
巴延暗自笑道:「我那支鞭,倒好豔福啊!」想著,不覺又呆呆地怔了過去。不料帳篷裏一陣的嗚嗚畫角聲兒,卻把巴延驚醒了;但見那些壯丁,又齊齊地整起隊伍來,在村外的族人也紛紛地歸來了。原來蒙古的民族,除卻充丁卒的,餘下的民眾,平時都在村外遊牧或打獵;一遇到有事,只須村長一聲號召,他們就立刻回來齊集了聽令。
今天聞得號召的角聲,曉得村裏有緊急事兒,不一刻的工夫,已都麇集在草場上了;篾爾幹立起身來,先拿白旗揮了一揮,這是叫大眾肅靜的暗號。果然,草場上人雖眾多,卻連咳嗽的聲音也沒有了;篾爾幹才收起白旗,一手撫著頷下的銀髯,高聲對大眾說道:「我今天邀列位聚會,可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眾人聽了,面面相覷,一時摸不著頭腦,卻回答不出來;蔑爾幹便繼續說道:「我因為年力俱衰,不願再擔任村長的重任,現在想要告休了。」
眾人見說,齊聲答道:「村長去了,叫我們無依無靠的怎麼辦呢?」
篾爾幹笑道:「列位不要性急,等我慢慢地講來;須知﹃天沒有不散的筵席﹄,我豈能永生在世上呢?這個職缺早晚要讓人的,不如趁列位齊集的當兒,我把村長一職讓了別人吧!」
篾爾幹才說完,眾人又齊聲問道:「新村長是誰呀?」
篾爾幹見問,就回頭吩咐小卒,將巴延擁了過來;篾爾幹指著巴延,向眾人說道:「這便是新村長!而且才智武藝要勝過我十倍,你們擁戴他做了總特,日後自有無限的幸福!」篾爾幹說著,又將都忽一手拉過來,也擁在眾人面前:「這是新村長的兄弟都忽,也就是你們的副總特。」
眾人齊應道:「老總特的話,想是不差的;咱們快來說見新總特吧!」這句話才說畢,早聽得一聲吆喝,那許多的族人和幾百個兵丁,便是齊齊地下了一個半跪禮。
這個禮節是蒙古人最隆重的,他們往常朋友相見,不過握握手罷了;倘遇到了什麼喜慶的事,就是遞哈達算是最客氣了。至於半跪禮呢,叫作打千,非謁見王公大臣,不肯行那半跪禮的;獨對於總特卻十分信仰,總特是蒙古人統領之意,他們和乞顏一樣的尊重。乞顏就是開闢蒙古的鼻祖,所以他們格外信奉;蒙古人家家供著一座神位,猶如回教的穆罕默德一般。
當下,巴延給篾爾幹這樣的一擺佈,弄得他無可推辭,只好勉強承擔下來;這裏由篾爾幹交了旗印,巴延便向眾人鼓勵了一番,自己又說了幾句謙遜的話,就傳令散隊。篾爾幹備了一席酒,請那巴延兄弟倆,算是慶賀新村長;席間,由篾爾幹叫阿蘭姑娘出來一同飲酒。那巴延本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此時坐對佳麗,更添豪興;阿蘭姑娘是不會飲酒的,三杯之後,已是面泛桃花,一雙秋水也似的眼睛,只向巴延直射。
原來阿蘭姑娘今年芳齡正當一十九歲,還不曾有婆家哩;她自幼便沒了母親,篾爾幹因只有一個愛女,便不願把阿蘭姑娘嫁出去。阿蘭姑娘也常常顧影自憐,誓非年貌相等的少年不嫁;篾爾幹幾次要替她贅婿,都被她從中梗阻。
但是蒙古地方,美人固然很少,要揀那俊俏的男子更不易得了,是以直延挨到如今;現在見了巴延少年英雄,又兼他目秀眉清,臉若敷粉,在蒙古人中,真可算得首屈一指了。阿蘭姑娘遇到巴延這樣的美貌郎君,怎不教她芳心如醉呢!
其時,巴延和阿蘭姑娘二人在席上眉目傳情,兩心相印,卻只礙著篾爾幹和都忽兩個人,不然他們一對曠夫怨女,早就要情不自禁了。篾爾幹卻毫不覺察,自顧他一杯杯地喝著;都忽坐在一邊也不飲酒,只是默默地瞧著巴延和阿蘭姑娘耍那鬼戲,心中兀是暗暗好笑哩。
待到酒闌席散,已是紅日斜西;篾爾幹喝得酩酊大醉,由阿蘭姑娘扶持他起身,巴延和都忽也告辭出來。小卒已牽過馬來,巴延一頭上馬,回顧阿蘭姑娘正扶著她的父親,一步一挨地走入帳篷裏去;可是她那雙勾人魂魄的秋波,依然笑盈盈地望著巴延,把個巴延弄得走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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