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下)【珍藏限量紀念版】
屋子雖然很大,看來還是煙霧騰騰的,到處都擠滿了人。
各式各樣的人,大多數都很緊張,有幾個不緊張的人,也只不過是在故作鎮定而已,其實連小衣都只怕已被汗水濕透。
真正不緊張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帶楊凡進來的華衣大漢。
因為只有他知道這屋子裡誰是贏家。
他自己。
他拍著楊凡的肩,笑道:「你隨便玩玩,等這陣子忙過了,我再來陪你喝酒。」
等他走遠了,田思思忽然冷笑道:「看來你跟金大鬍子也並沒有什麼交情。」
楊凡道:「哦?」
田思思道:「若是有交情的朋友,他一定會親自出來迎接的。」
楊凡笑了笑,道:「你以為剛才帶我們進來的人是誰?」
田思思道:「他總不會是金大鬍子吧?」
楊凡道:「他不是金大鬍子是誰?」
田思思失聲道:「什麼?他就是金大鬍子?他連一根鬍子都沒有。」
楊凡道:「鬍子是可以刮掉的。」
田思思道:「他既然叫金大鬍子,為什麼要刮鬍子?」
楊凡道:「因為他最近娶了個老婆。」
田思思道:「娶老婆和刮鬍子有什麼關係?」
楊凡道:「非但有關係,而且關係很大。」
田思思眨了眨眼,道:「難道是他老婆叫他把鬍子刮掉的?」
楊凡笑道:「你這次總算變得聰明了些。」
田思思也忍不住笑了,道:「想不到他這樣的人也會怕老婆。」
楊凡道:「各種人都會怕老婆,怕老婆這種人是完全不分種族,不分階級的。」
田思思笑道:「這麼樣說來,怕老婆至少是件很公平的事。」
楊凡又嘆了口氣,道:「像這樣公平的事的確還不多──幸好還不多。」
屋子裡既然有各式各樣的人,就有各式各樣的賭──骰子、牌九、單雙、大小……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牆上貼著張告示:
「賭注限額:
最高壹仟兩,最低十兩。」
田思思東張西望的看了半天,才嘆了口氣,道:「秦歌不在這裡。」
楊凡道:「我保證他一定會來的。」
田思思道:「你不騙我?」
楊凡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田思思想了想,的確想不出楊凡有騙她的理由,又問道:「他什麼時候才會來?」
楊凡道:「那就難說了,反正我們一直等到他來為止。」
田思思道:「這地方若是打烊了呢?」
楊凡道:「這地方從不打烊的。」
田思思道:「為什麼?」
楊凡道:「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的賭癮什麼時候會發作,所以這個地方十二個時辰中隨時都有人會來。」
田思思瞟了他一眼,道:「現在你賭癮發作了沒有?」
楊凡苦笑道:「既已到了這裡,想不發作也不行了。」
忽聽田心道:「你們看,那邊那個女人。」
賭場裡有女人並不稀奇,但這女人卻實在太年輕、太漂亮。
她正在賭牌九,而且正在推莊。
她穿的本來是件很華貴,很漂亮的衣裳,現在衣襟也敞開了,袖子也捲了起來,露出了雪白的酥胸,和一雙嫩藕般的手臂。
她正在賠錢。
這一把她拿的是「蹩十」,通賠。
眼見著她面前堆得高高的一堆銀子,眨眼間就賠得乾乾淨淨。
旁邊一個滿臉麻子的大漢正斜眼看著她,帶著不懷好意的微笑,悠悠道:「少奶奶,我看你還是讓別人來推幾手吧。」
這位少奶奶已輸得滿臉通紅,大聲道:「不行,我還要翻本。」
大麻子道:「要翻本只怕也得等到明天了,今天你連戴來的首飾都押了出去,我們這裡的規矩又不作興賭賒帳的。」
少奶奶咬著嘴唇,發了半天怔,忽然道:「我還有樣東西可以押。」
大麻子道:「什麼東西?」
少奶奶挺起了胸,道:「我這個人。」
大麻子臉上每顆麻子都亮了起來,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她,道:「你想押多少?」
少奶奶忽然向他拋了個媚眼,道:「你看我能押多少?」
大麻子眼睛盯著她敞開的衣襟,道:「三千兩行不行?」
少奶奶一拍桌子,道:「好,銀子拿來,我押給你了。」
田思思看得眼睛發直,忍不住嘆息著道:「不知道這是誰家的少奶奶,輸得這麼慘。」
旁邊忽然有個人冷笑道:「她是個屁的少奶奶,規規矩矩的少奶奶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這人一張馬臉,滿身布衣,那身打扮和那看門的人完全一樣,想必也是金大鬍子的手下。
田思思忍不住問道:「到這裡來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呢?」
這人道:「一個人到這裡來賭的女人,不是賣的,就是人家的姨太太。」
他指了指那位少奶奶,道:「她就是大同府王百萬的第十三房姨太太;平時倒還規矩,只要一賭起來,立刻就現了原形。」
田思思冷笑道:「男人一賭起來,還不是一樣的要現原形?」
這人笑了笑,道:「只可惜男人就算要賣,也賣不出去。」
他笑嘻嘻的走了,臨走的時候還瞟了田思思兩眼。
田思思氣得臉發白,恨恨道:「為什麼女人好像天生要比男人倒霉些,為什麼男人能賭,女人就不能賭?」
楊凡淡淡道:「因為女人天生就不是男人。」
田思思瞪眼道:「這是什麼話?」
楊凡道:「這是句很簡單的話,只可惜世上偏偏有些女人聽不懂。」
楊凡也開始賭了。
他賭的是牌九。
這裡最低賭注是十兩銀子,他就賭十兩。無論是輸是贏,他都是十兩,連一兩都不肯多押下去。
旁邊看著他的人,嘴裡雖然沒有說什麼,目光中卻露出不屑之意。
無論別人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他,楊凡還是一點也不在乎。
田大小姐卻已受不了。
她既然坐在楊凡旁邊,楊凡丟人,豈非就等於是她丟人?
她忍不住悄悄道:「你能不能多押一點?」
楊凡道:「不能。」
田思思道:「為什麼不能?」
楊凡笑笑,道:「因為我既不想輸得太快,也不想贏人家的。」
田思思恨恨道:「你這樣子算什麼賭鬼?」
楊凡道:「我並沒有說我是賭鬼,是你說的。」
田思思瞪了他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嫣然道:「你就算是賭鬼,也只能算第八流的賭鬼。」
楊凡還沒有說話,又將賭注押了下去。
還是十兩,不多也不少。
田思思嘆道:「看來這裡賭注的限額若是一文錢,你一定不會押兩文。」
楊凡笑道:「你又說對了一次。」
忽然間,屋子裡爆出了一片歡呼道:「秦大俠來了……秦大少一來,場面就一定熱鬧了……」
無論是秦大俠也好,秦大少也好,田思思知道他們說的一定就是秦歌。
秦歌果然來了。
田思思只覺嘴裡發乾,手腳發冷,緊張得連氣都透不過來。
她雖然睜大了眼睛,卻還是沒法子看清楚秦歌的人。
她實在太緊張,緊張得連眼睛都有點發花。
幸好她總算還是看到了一條紅絲巾。
紅得像剛昇起的太陽。
秦歌的確是個紅人,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是紅人。
他一來,屋子裡所有的人幾乎全都圍了上去。
田思思連那條紅絲巾都看不見了,急得簡直要跳腳。
楊凡卻還是穩如泰山般坐在那裡,全神貫注在他的賭注上。
十兩,不多也不少。
田思思真恨不得把這十兩破銀子塞到他嘴裡去。
「像秦歌這樣的大人物來了,這豬八戒居然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在他眼中看來,秦歌好像連這十兩銀子都比不上。」
田思思恨得牙癢癢的,只好去問田心,道:「你看見了他沒有?」
田心眨眨眼,道:「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他』是誰?」
田思思跺腳道:「當然是秦歌,除了秦歌還有誰?」
田心笑道:「看倒是看見了,只不過……」
田思思不等她說完,就搶著問道:「他長得究竟是什麼樣子?」
田心悠然道:「什麼樣子?還不是個人的樣子嗎?好像也並沒有比別人多長兩隻眼睛一條腿。」
田思思又急又氣,又恨不得把那十兩銀子塞到這小噘嘴裡去。
幸好這時她總算已聽到了秦歌的聲音!
聲音又響亮,又豪爽,聽起來正是男子漢的聲音。
「要賭就賭得痛快,否則,就不如回家去抱老婆了。」
大家一起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