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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風雲時代出版社 > 新大漢二十八皇朝(一)楚漢風雲
新大漢二十八皇朝(一)楚漢風雲

第一回  天授龍種

史筆惟將國賊誅,宮中事蹟半含糊,
雖然為惡牝雞唱,因噎真成廢食乎。
男女平權已一途,坤儀糾正屬吾徒,
閒來戲弄疏狂筆,寫出漢宮人物圖。

這兩首詩便是不佞作這部《漢宮》的宗旨。史家只載軍國政治,對於宮幃事蹟無暇詳記,一概從略。這書既用《漢宮》標題,只寫宮幃事蹟。對於軍國政治,無暇兼述,也就一概從略。雖說是僅供文人消遣,無關正經的小說,猶恐以辭害意,誤了一知半解的青年。所以立意宜正,考據宜詳,不敢向壁虛造,致蹈「齊東野語」之嫌。讀者諸子,都是詞壇健將,學館名流。翻閱這書便知人生處世,無論是什麼元凶巨惡,也只能遮瞞於一時,莫能逃過於後世,即如本書的那位王莽而論,當時何嘗不謙恭下士。世人一時為其所蒙,幾以伊周目之。不久假面揭破,虛偽畢露,依然白費心機。古之人「蓋棺論定」那句說話,確有至理!至於歷朝宮幃中的事蹟,可以流芳千古的,不過十之二三;遺臭萬年的,倒有十之七八。
從前的人,往往狃於重男輕女的習慣,都存著夫為妻綱的心理。以為一切重大責任,自然要男子負著,未免原諒她們幾分。因此釀成她們種種的罪惡,尾大不掉,莫可收拾。她們呢,反認為堂堂正史,都未詳細宣布她們的罪狀,縱有什麼惡行,必可邀准摘釋。哪兒防到數千百年以後,竟有不佞這個多管閒事之人,握著一枝禿筆,一件件地寫了出來。她們死而有知,定在那兒嬌聲浪氣地咒罵不佞要下拔舌地獄。但是此例一開,安知數千百年以後,沒有第二位像不佞這樣的人物,又將現代女界中的行為,宛如拍照一般,盡情描寫出來的呢?前車可鑒,知有警惕,因此一變而為淑眷賢媛,留名萬世。照不佞揣度,未必無人。這樣一來,才不負不佞做此書的一番苦心。話既表明,現在先從那位漢高祖劉邦誕生之初,漢未成漢,宮未成宮,他的一座草野家庭之中敘起。
秦始皇造萬里長城,想做他世世代代的皇帝,豈知那時江南沛縣豐鄉陽里村的地方,早已應運而生,無端地出了一位真命天子,這位天子,自然就是劉邦。他的父親,名叫執嘉。母親王氏,名叫含始。執嘉生性長厚,里人就尊稱他一聲太公。又看太公面上,也稱王氏一聲劉媼。她因不肯辜負太公白養活著她,巴巴結結的就替太公養下兩孩子。長男名伯,次男名仲。養下之後,還不敢認為已盡責任,每日的仍去田間工作。
有一天,她帶領兩子來到田間。那時正是隆冬天氣,因已三月未雨,田裡所種的菜蔬必須灌溉。她因兩子年稚,只得親勞玉手,一連挑了幾桶溝水,便覺身子有些疲乏,一面命兩子且去放牛,自己先行回家休息。路經一處大澤,水聲淙淙,水色溶溶,一見之下,懶神頓時降臨,更覺滿身發酸,寸步難行起來。鄉村婦女原沒什麼規矩,她就在堤邊一株大樹底下坐著打個盹兒,一時入夢。
正在朦朧之間,陡見從空降下一位金甲神祇,滿面春風地向她言道:「本神因你們劉氏世代積德,又與你三生石上有緣,頗想授你一個龍種。」言罷,似有親愛之意。
劉媼見這位神祇,出言費解,舉止無度,自然嚇得手足無措。正想逃跑的當口,不料那位神祇早又搖身一變,已經化為一條既長且粗的赤龍,同時又聽得一個青天霹靂,立時雲雨交作起來。可笑劉媼,就在這場雲雨之中昏昏沉沉地不知人事。
此時太公在家,見他兩子一同牽牛回來,未見乃母偕至,忙問:「你們的娘呢?」
兩子答稱:「母親先已獨自回來。」
太公聽了,不甚放心,拔腳就走,沿路迎了上去。走近堤邊,早見他的妻子一個人斜倚樹根,緊閉雙眼,卻在那酣眠。急走近他妻子的身旁,將她喚醒轉來道:「你怎的在此地睡著?離家不遠,何不到家再睡也不為遲!」
只見他妻子先伸了一個懶腰,方始睜開惺忪睡眼,朝她自己身上的地上看了一看,跟著就現出萬分驚疑的臉色問他道:「方才大雷大雨,我的衣裳和地上怎麼乾得這般快法?」
太公聽了,竟被她引得好笑起來,道:「怎麼你青天白日的還在講夢話?今年一冬沒有點滴雨水,果有大雷大雨,這是要謝天謝地的了!」
劉媼一聽並未下過雨,始知自己做了一場怪夢,連稱奇怪不止。
太公問她何故稱奇道怪?劉媼見問,回憶夢境,歷歷在目,不禁把她的雙頰臊得緋紅起來,道:「這夢真是奇突,此處過路人多,回去對你講罷。」
太公聽了,便同劉媼回到家裡。兩子一視他娘回來,歡喜得兼縱帶跳的,來至他娘面前。一個拉著袖子,一個拖著衣襟,一齊問娘往何處閒遊,為何不帶他們同去?劉媼不便將做夢的事情告知兩子,只得哄開他們,方將夢中之事悄悄地告知太公。
講完之後,還問太公,這夢主何吉凶?太公聽了道:「幻夢無憑,何必根究!我們務農人家,只要上不欠皇糧,下不缺私債,吉也吉不到哪裡去,凶也凶不到哪裡去。今天的這個怪夢,無非是因你疲倦而起。這幾天你可在家休息,田裡的生活,讓我一個人去做便了。」
等得晚飯吃畢,劉媼先把兩子照料睡下,又與太公談起夢事道:「夢中那位金甲神祇,他說授我龍種,我曾經聽見老輩講過,只要真是龍種,將來就是真命天子,難道我們劉氏門中,真會出個皇帝子孫不成?」說著,她的臉上又露出一種似樂非樂,說不出的神情。
太公聽了,嚇得慌忙去止住她道:「快莫亂說,此話若被外人聽去,就有滅族之禍。我和你兩個,只望平平安安的,把兩子管教成人,娶媳抱孫,已是天大的福氣。」
劉媼聽了,雖然不敢再提夢事,但是就在那天晚上,所謂的龍種,真個懷在她的腹中去了。次年果然養下一個男胎,卻與頭兩胎大不相同。此子一下地來,聲音宏亮,已像三五歲的啼聲;又生得長頸高鼻,左股有七十二粒黑痣。太公偶然記起龍種之語,知是英物,取名為邦。他這個命名的意義,有無別的奢望且不管他。單講他又因這個兒子,排行最小,就以季字為號。不過劉媼對於此子,更比伯仲二子還更加憐愛。或者她的夢中尚有什麼真憑實據,不肯告人,也未可知。好在她未宣布,不佞反可省些筆墨。
劉家既是世代業農,承前啟後,無非是春耕夏耘,秋收冬藏那些事情。伯仲二人隨父種作倒也安逸。獨有這位劉邦年漸長大,不事耕稼,專愛鬥雞走狗,狂嫖濫賭,以及代人打抱不平等事。太公屢戒勿悛,只好聽之。後來伯仲兩個娶了妻子。伯妻素性慳吝,因見她這位三叔,身長七尺八寸,食量如牛,每餐斗米甕酒,尚難果腹,如此坐耗家產,漸有煩言。太公劉媼既有所聞,索性分析產業,命伯仲二人挈眷異居。邦尚未娶,仍隨兩老度日。
光陰易過,劉邦已是弱冠年華,他卻不改舊性,終日遊蕩。自己一個人已經花費很大,還要呼朋引類,以小孟嘗自居。他娘雖是盡力供給,無奈私蓄有限,貼個精光。太公起初念他是個龍種,未免勢利一點,另眼看待也是有之。後來見他年長無成,並沒巴望,自然只得大生厭惡起來了。
有一天,劉邦被他父親訓斥幾句,不願回家,便到他兩個老兄家中棲身。長嫂雖然瞧他不起,困為丈夫相待小叔甚厚,未便過於嘰咕。誰知沒有幾時,長兄一病歸天,這位長嫂,更恨他入門不利,忙去說動二嬸,聯盟驅逐小叔。
劉邦見沒靠山,方始發出傲氣,一怒而去,不得已又鑽到近鄰兩家酒肆之中,強作逆旅。這兩家酒肆的主人,都是寡婦,一名王媼,一叫武負,二婦雖屬女流,倒還慷慨。一則因劉邦是她們毗鄰少年,要看太公的面上;二則因他在此居住,他的朋友前來和他賭博,多添酒客,比較平時反而熱鬧。以此之故,每日除供給酒飯外,還送些零錢給他去用。他本是一個隨處為家的人物,有了這般的一個極妙地方,自然不肯鶯遷的了。
一天晚上,他的朋友又來尋他賭博。聽說他喝得爛醉,蒙被而臥,將被一揭,並無劉邦其人,只見一條金龍,似乎睡熟在那兒,嚇得倒退幾步,再將床上仔細一看,那條金龍忽又不見,仍是劉邦一個人,鼻息齁齁然地躺在床上。這位朋友此時已知劉邦大有來頭,哪裡還敢去驚動他老人家,趕忙退了出去,把這事告知大眾。
就由這位朋友為首,私下湊集一筆銀子,替劉邦運動了一個泗水亭長的職務。劉邦知道此事是大眾抬舉他的,謝過眾人,便去上任。
古代亭長之職,比較現在的地保,大得有限。不過那時劉邦寄食酒肆,究屬不雅,一旦有了此職,真比得了什麼還要高興。每天辦幾件裡人小小的訟案,大的公事,自然詳報縣裡,因便認得幾個吃衙門飯的人員:一個是沛縣功曹蕭何,一個是捕役樊噲,一個是書吏曹參,一個是劊子手夏侯嬰,其餘的無名小卒也不細述。不過這四個人與劉邦年齡相若,性情相同,不久即成肺腑之交。每過泗上,必與劉邦開懷痛飲,脫略形述。
有一次,劉邦奉了縣委,西赴咸陽公幹。一班莫逆朋友,因他出差,各送贐儀,都是當百錢三枚。惟有蕭何,獨饋五枚。劉邦暗喜,他說數雖不多,足證交情有別,因此更與蕭何知己。
及入咸陽辦畢公事,一個人來至宮外閒逛。是時始皇尚未逝世,這天正帶了無數的後宮嬪妃,在御園之中,九霄樓上,飲酒取樂。一時宮樂奏起,樂聲飄飄的隨風吹到劉邦的耳內。他忙跟著樂聲抬頭一望,方知這派樂聲就從此樓而出,心知必是始皇在此取樂。同時又見那座御樓高聳雲際,內中粉白黛綠的塞滿了一樓,他見了萬分妒羨,因思大丈夫原當如是,當下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只得意興索然地回縣銷差,仍去做他的泗上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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