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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著作品集28:大亨小傳【全新譯校】

第一章   大亨蓋茨比

我永遠忘不了父親在我年紀尚小、不諳世事時說過的一句話:「在你想要指責別人之前,」他對我說道,「你要明白,每一個人的生存條件都絕不相同,並且大部分不如你。」
他的話到此為止,不再有下文。和父親待在一起的時候,我們談話的內容很少,但卻在心靈上息息相通,這使我感覺到他的話還有深意。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我養成了不對人輕易下結論的習慣,它使很多孤僻的人喜歡向我敞開心扉,同時,也使自己成為別人發洩怨氣和不滿的對象。
這個習慣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但在心術不正的人那裏,卻成了一種把柄。
在大學裏,我結交了一些所謂的無賴、「啞巴」,知道不少他們從不告訴別人的秘密,就因為這個原因,而被有失公允地稱為政客。我從不主動去探聽別人的私事,恰恰相反,當我的敏銳直覺告訴我,有人正試著向我傾訴苦悶的時候,我都裝出困倦不堪、冷漠,要不然就是等著看笑話的輕浮樣子,這是因為我深知,同齡人是不會直截了當地說出心裏話的,他們往往有所保留或裝作不經意說出。
不輕易對別人予以評判是對他人滿懷希望的表現。人生來道德水準就不相同,如果在我待人接物時忽視了這句話,我會擔心失去某些珍貴的東西。儘管父親和我在引用這句話時都隱隱感到有些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我的寬容並不是毫無原則的,儘管我承認寬容這個東西是種美德。人們做事是有著不同的心理背景的,有的高尚,有的卑劣,正如建築物的地基,有的堅如磐石,有的卻像稀軟的沼澤地一樣,毫無支撐力。但如果有人的行為太過分,我也絕不會毫無原則地容忍。
去年秋天從東部歸來,我曾苛刻地希望每個人都成為軍人,穿上軍服,還應在道德上純潔得沒有半點瑕疵,永遠保持標準而嚴肅的水準。我要與縱情遊樂的生活決裂,也不想再把知道別人的隱私引以為豪。除了蓋茨比———就是這本書的名字代表的那個人,他是我所有厭惡的事物的代表———其他的人都在這種反應的範圍之內。
如果人的美德是由許許多多小的成功組成的話,那麼,表現在他身上的就是一種讓人驚奇、感慨的珍寶。他的感受力就像一台精密的、能探測到遙遠的地下一些微動的地震儀,準確無誤地寄託在對人生的希望上。同那種蒼白無力卻為人所稱道的感受性相比,這種敏感有一種天生的永保希望的稟賦,和對浪漫事物的敏銳。這是他所獨有的,無論現在還是將來。實際上,蓋茨比自身並沒有什麼過失,是那些世俗的罪惡在他希望破滅之後腐蝕了他的靈魂,並且,也讓我對別人喜怒哀樂的情緒不再那麼關注。
我的家在一個中西部城市,三代人都是富足而有地位的體面人。聽說我們卡羅威世家的老祖宗是有名的布克羅奇公爵,但實際上,開創了這番家業的人卻是我爺爺的哥哥。一八五一年,他來到這裏搞起了五金批發,並花錢雇人去當兵躲過了南北戰爭,這生意至今都是家傳的產業,由我父親經營著。
有人說,我的長相活脫脫就是這位伯祖父的翻版,但我沒見過他,只看見過父親辦公室裏他的一幅繃著臉、不苟言笑的畫像。我於一九一五年從紐黑文學校畢業,而我父親剛好在二十五年前也畢業於那裏。沒過多久,在條頓民族大遷移———即所謂的世界大戰的延續中,我嘗到了反攻的樂趣,但從那場漩渦中退出之後,卻立刻感到那不過是一場無聊的遊戲。中西部失去了原有的中心地位,一下子成了邊緣地帶,這也就是我打算去東部學債券生意的原因。
我身邊的人幾乎都靠債券生意發了財,我想我也能依此混口飯吃,何況我一個人又沒什麼負擔。親戚們商量了很久,才既嚴肅又帶點猶疑地為我選下一家預備學校。父親為我提供第一年的開銷,到了一九二二年春天,我才在幾經耽擱之後前往東部,感覺自己不會再回來了。
在城裏租房是個不錯的主意,但當時天氣早已變暖,而且,我早已習慣了有綠草和樹蔭的地方,於是,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辦公室裏一位年輕同事的提議,打算在近郊和他同租一所房子。
他找到了一所正待出租的表面破舊的木製平房,八十美元一個月,要不是他在我們即將搬家之前被調到了華盛頓,我也不會孤身一人去郊外住的。我在那裏所擁有的只有一條才餵養幾天便走失了的狗,一輛老道吉車和一個芬蘭女傭人。她負責為我做早餐、打掃床鋪,在燒飯時,她喜歡不時冒出幾句芬蘭的諺語。
開始時我感到很孤獨,但不久後發生的一件事使我的心情開朗了很多。一天早上,一個比我對這裏還不熟悉的新居民向我問路:
「請問,西卵村怎麼走?」
我告訴了他,我開始感覺自己儼然是一個原始居民或者稱得上是開拓者了,原來的孤單感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個過路人在不經意間使我覺得我是這一帶的老居民了。
天氣變溫,樹葉就像電影裏常演的那樣,似乎一夜間就佈滿了枝頭,這些使我的心頭又湧起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隨著夏天的到來,自己也正在獲得新生。
許多書都在等著我去汲取營養,正如空氣中的各種養分一樣。十幾本紅皮燙金的書就像剛鑄好的錢幣一樣立在我的書架上,當然,這都是些有關銀行業、信貸和投資證券方面的書,我覺得似乎這些書中都藏有邁達斯、摩根、米塞那斯致富發財的秘密。我雄心勃勃,還想涉獵其他方面的許多書。在大學期間,我愛自己寫些東西,比如我就曾投稿給《耶魯新聞》,連續發表過一些社論,雖說現在看起來那些都有點過於嚴肅且沒有什麼新意。我決定「重操舊業」,當一個廣博但又不太深入的專家。這當然不僅僅是一句俏皮的格言———從窗外看到的人生總是成功的。
事有湊巧,我住的房子所在的小鎮在北美出了名的奇特。鎮子所在的小島在紐約的東邊,又細又長,形狀也頗為古怪。說它古怪,是因為這裏不僅有天然的奇觀異景,還有兩個在形狀上令人驚歎的地方。出城約二十英里,你可以看見兩個卵形的、孿生姐妹一樣的半島,它們被一條小河分割開來,河水一直流進西半球長島海峽的平靜無瀾的海域。
雖然它們看上去不像真正的雞蛋一樣光滑圓潤,而是在一頭彷彿被人磕破一樣有破碎的痕跡,但它們卻足以欺騙從空中飛過的鳥的眼睛,讓它以為自己看花了眼,錯把兩個小島看成一個了。而沒有機會從空中觀望小島的人類,卻由於在島上生活而發現兩個地方迥然相異除了形狀和大小之外。
我的住所在西邊的蛋形小島上,和東卵比起來似乎沒那麼時髦,但時髦這東西是那麼膚淺,還遠遠不能包括兩者不很吉利又離奇的差異。從我的住處到海灣只需走五十碼的路程,房子剛好位於卵形島的頂部,被夾在兩座大別墅之間,我想那兩座別墅的租金起碼也要每季一萬二到一萬五吧!從任何角度來衡量,右邊的那幢也絕對稱得上是龐然大物。它造得和諾曼第的一個市政廳一模一樣,兩邊各有一座新建的塔樓,上面爬著常春藤稀稀拉拉的枝條。此外,房子還外帶一個大理石游泳池和占地四十多英畝的草地和花園。
當時我還和蓋茨比先生不熟識,那就姑且稱它是一位姓蓋茨比的富翁住的公館吧!我自己的房子又小又難看,不過正因為它沒有關注,我才得以安心地觀望海景,欣賞鄰人漂亮的草坪,甚至覺得有這樣富裕的鄰居真是一件榮幸的事,因為我只出八十美元就得到了以上所說的權利。在清澈的水中倒映著海灣對面東卵地區的豪華而潔白的高大建築,彷彿是一座宮殿群。如果不是在那個夏天的傍晚我拜訪了湯姆‧布坎農夫婦,也許就沒有下面的精彩故事發生了。
女主人是我的遠房表妹黛西,而男主人湯姆則和我是大學時代的同學。大戰結束後的一小段時間,我在芝加哥曾在他們那裏小住。
湯姆天生就具有從事體育運動的天賦,他曾一度躋身於紐黑文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橄欖球運動員的行列,當時可以稱得上是全國的明星,當然無須多談的是,除橄欖球之外,在其他運動中他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旺極必衰,二十一歲就登上了運動的頂峰,以後的成績就難免每況愈下。他家裏有的是錢,他的任意揮霍曾一度遭人指摘,但同他搬離芝加哥到東部來的排場比起來就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我實在沒有見過同齡人中哪一個人有這麼大的出手,因為據說他從森林湖買來了可以湊成一隊的打馬球的專用馬匹。
我不清楚他們搬到東部的原因。他們先是在法國住了一年,後來又到各地漫遊,他們去的地方結交的朋友都是些有錢人,又有打馬球的嗜好,其他好像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黛西在電話裏告訴我,這次也許就不會再搬家了。我對此表示懷疑,因為我不知黛西是怎麼想的。我隱隱感到湯姆為了他逝去的在球場上的榮耀而一直心存憾意地飄泊。
於是,我決定去探望他們———儘管我並不瞭解他們,那是一個吹著暖風的晚上。
他們的房子前面正對海灣,仿喬治王殖民時代的建築塗著紅白二色,鮮亮得比我想像中的豪華不知強多少倍。在大門和海灘之間四分之一英里的廣闊地帶上種滿了綠草,從門口進入房子,一路上依次是日晷、青磚鋪成的小路和紅豔豔的花園。靠近房子時,所種的植物突然換成了常青藤,高高地爬在牆壁上。迎面看到的是敞開著的高大的法式落地窗,在夕陽的映照下發出金色的光芒。
它的主人湯姆‧布坎農這時早已來到門前陽臺上迎接我,他一身騎馬裝束叉著腿站在那裏。他的模樣早就和大學時代不同了。如今他已三十多歲,身強力壯,頭髮金黃色,嘴角透出一股兇狠,看起來非常傲慢。
給人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他那雙自以為是、桀驁不馴的眼睛。他身上的騎裝近乎女式,但你仍然能強烈地感受到他魁梧身材裏逼人的活力。他的靴筒繃得緊緊的;連轉肩時,你也能感到他的肌肉的轉動,彷彿他身上的薄上衣並不存在。整個身體讓人感到具有無窮的力量,甚至有些殘忍。他的嗓音粗厚,是地道的男高音,僅此一點,也足以讓人相信他是個粗暴的人。他愛用教訓人的口氣和人說話,對喜歡的人也不例外。這使他在大學期間很不得人心。
他常常暗示別人,他在某些問題上保持權威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男子漢氣概。我們曾是同一個高年級學生聯誼會的成員,儘管我們並不要好,但從他專橫跋扈而又略帶悵惘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對我的重視以及希望我也懷有同樣感受的心理。
陽臺上溫暖得很,我們在那兒閒聊了一會兒。
「我的住地挺棒,是不是?」他邊說邊四處看著。
他拉著我的一隻手臂將我扳轉身子,讓我順著他巨大的手掌的指點觀賞前面的景物。那裏有一座凹型的義大利花園,半英畝玫瑰正在怒放,散發出陣陣醉人的香味;還有一艘獅子鼻的汽艇停靠在波濤起伏的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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