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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將軍傳奇之換日箭(上卷)

水鎮位於蜀南與滇北交界處的敘永城南營盤山下。因此地山多矮小,少見連綿,卻又各自相鄰,相隔間距不過數丈,營盤之名亦由此而來。
那清水鎮地處偏僻山間,少有人來,民風純樸,多以耕種為生,雖是山地貧瘠,但人少地多,卻也不憂溫飽。
此處雖以鎮名之,卻亦言過其實,不過是山坳中一塊空地,周圍錯落著數十戶人家,借著地勢或憑崖畔、或依溪邊,各占彈丸之地,幾乎無有兩家毗鄰。只有那從山頭上蜿蜒而下的一條條羊腸小徑如一張大網般,將這些人家串聯在一起。

那是個平凡無奇的夏日午後,才經了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白熾的日頭便急不可待地從雲層中鑽了出來,將火辣辣的熱浪肆意地渲瀉、噴吐在這片大地上。
路邊那蓬剛剛舒展開枝葉的青草復又被陽光燒灼得垂下了腰身,顯得甚為柔弱;夏蟬在樹上無休無止地叫著;沾了雨水的路面上蒸騰起淡淡煙氣,嫋然盤升而起,越高越淡,終和蒼白的天穹接為一體,再不可分。
鎮口的那棵老樹下卻是一汪蔭涼。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男孩臥躺於樹下,嘴裡尚嚼著半截草根,側著頭眼望天空,動也不動一下,似是在聆聽著蟬聲,又似是在想著什麼事情。
清水鎮中的居民俱都留於家中以避暑氣,整個鎮上一片沉寂。除了嚦嚦蟬聲,便再不聞蟲鳥吟鳴。在這樣一個懶洋洋的午後,縱有一絲涼潤的水汽調和了沉悶煩熱的空氣,也依然讓人昏昏欲睡。

山道上忽傳來一陣清亮蹄音,將男孩從沉思中驚醒。
「奇怪!這時候居然會有人來,莫非是賣貨郎中麼?」男孩喃喃自語道,從地上一躍而起。他久處山間,少有玩伴,於此無聊午後見到有人來,自是興奮不已。
明亮的陽光乍然射入眼中,一陣發花。他揉揉眼睛,努力往山道上望去。目光透過那片白濛濛的霧氣,顯得路更崎嶇,山更傾側,樹更稀落,鳥更遝然。
山道上緩緩行來一人一騎。那馬全身上下一片火焰般的赤紅,卻只有四蹄雪白。華蹬銀鞍,昂然闊步而來,高頭迎風,鐵蹄踏地,極為神駿。那馬兒想是在路上淋了雨,又奔得急了,再被陽光一烤,長長的鬃毛被雨水和汗漬黏連成條狀,隨著身體的起落頗有節奏的上下翻飛。
馬上人一身黑衣,不過三十餘歲,相貌平凡無奇,眉目間卻隱有一股煞氣。他身無長物,只是在腰畔一左一右掛著兩把帶鞘長刀。
那男孩見到來人非是賣貨郎中,不由略微有些失望,再看到其身挾兵器,卻也不見慌亂,反是饒有興味地上上下下打量著來人。
黑衣人來到男孩身前,勒住馬頭,反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肅容發問:「這位小哥,請問這裡可是清水鎮麼?」他神態威武,聲音倒是彬彬有禮,帶著滇地口音。
「不錯,這裡正是清水鎮。」見黑衣人又要張口發問,那男孩笑嘻嘻地一擺手:「你先別急著問我,且讓我猜一猜你是來做什麼的。」
黑衣人一愣,這孩子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不但不懼生人,反而神態如此悠閒輕鬆。定睛望來,卻見那孩子顴高唇厚,鼻拱眉淡,相貌甚醜,臉上最醒目的便只是那一雙忽閃個不停的大眼睛,雖是當地人的模樣,卻是一口北方口音,與此間居民迥然不同,心知有異,也不下馬,微微一笑:「好,你便猜猜吧。」
「我若是猜中了可有獎嗎?」男孩倒是做足派頭,一付老成的模樣。
黑衣人大笑:「你要什麼獎?」
男孩目光望向那紅馬,做個鬼臉:「我若猜中了你便讓我騎一下這馬。」他側頭想了想又道:「我不要你帶著我,要自己騎。」
「你這小鬼頭!」 黑衣人本是有事來清水鎮,但見這孩子有趣,卻也忍不住與他討價還價:「這匹火雲駒性烈非常,若是摔壞了你怎麼辦?」
「火雲駒!這名字好棒!」男孩眼中閃出一絲羨色,又挺挺胸:「你放心,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就算摔了我也與你無關。」
黑衣人見他裝模做樣,心裡好笑:「好吧,只要你猜中了就讓你騎半個時辰。」
「說好了你可不許賴皮。」男孩雀躍歡呼,拍手大叫,看他神情,倒似是成竹在胸,一付定能猜中的模樣。
黑衣人好整以暇:「你且說說我來清水鎮做什麼?」

「這個嘛,」男孩目光在黑衣人身上遊移不定,一臉似笑非笑:「雖然難猜卻也難不住我。」
黑衣人見男孩賣弄關子,頗不耐煩:「料你也猜不到,我可沒空與你這小鬼夾纏不清。」說罷一提馬頭,就待入鎮。
「別急別急。我知道——」男孩拉長語氣,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道:「你是來找楊鐵匠的!」
「你怎麼知道?」黑衣人見男孩果然一猜就中,心頭大疑。
「你先說我猜得對不對?」男孩故意不看黑衣人驚愕的表情,一付洋洋自得的樣子。
「不錯,算你猜中了。」黑衣人雖是心中驚疑莫名,自不會與一個孩子計較,也不否認。
「哇!」男孩歡呼一聲,上前一把揪住馬韁:「楊鐵匠在鎮裡最西頭的小屋裡,沒幾步就到了,我先試試這馬。」
黑衣人心想這次自己來清水鎮全起於一己之念,行事又極為機密,便連左右的心腹亦不知道他來此地,料想應不會走露風聲,這個男孩卻如何得知?再看到男孩身手敏捷,更是起疑,一撥馬頭:「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猜到的?」
男孩的手一指黑衣人右側腰間的刀鞘:「是它告訴我的。」
黑衣人的目光隨之看向右側腰間。他雖佩著兩柄刀,但形狀俱不相同,掛於左側的刀平平無奇,三尺長短,只是江湖上最常見的普通馬刀;而掛於右腰的那刀鞘長足有五尺,吞口上鑲著金邊,刀柄純黑,綴著幾顆明珠,顯得甚是華貴。不過雖然此刀鞘外觀上頗為惹眼,但亦只是一把刀鞘而已。黑衣人望了半天,猶是不解男孩憑這一把刀鞘看出來了什麼名堂。
男孩見黑衣人一臉茫然,十分得意,放聲大笑,用脆生生的童音道:「因為,這是一把斷刀!」

黑衣人這一驚非同小可。這柄刀事關重大,若是斷刀之事傳於江湖中,只怕立時便會引起莫大的風波。他之所以費盡周折來到此地,便是聽人說起那楊姓鐵匠冶劍煉刀之術十分了得,欲想讓其神不知鬼不覺地駁起這柄斷刀,誰料才一進鎮便被這男孩看破。一時心急之下,一掌拍下,要將那男孩擒下來好生拷問。
那男孩卻十分滑溜,黑衣人才一伸手,他立刻知覺,閃到一邊。黑衣人身在馬上行動不便,也不繼續出手,只是定目望著他。男孩苦著臉道:「你捨不得讓我騎馬也就罷了,為何要動手?」
黑衣人見男孩縱躍之際步法靈活,與尋常孩童大不相同,顯是身懷武功,心中更是疑惑。他乃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擊不中,自不會同孩子一般見識,沉聲問道:「你如何知道這是一把斷刀?」他聲音轉冷:「你若不想我把你抓起來拷問,就乖乖的回答我。」
此事牽連甚大,所以他務要問清這一點,要知這把刀斷刃亦不過二三天前的事,然後他一路快馬加鞭風雨兼程趕來此處,幾乎無人知道他的行蹤,但若不是走露了風聲,難不成這孩子有透視眼麼?
男孩撇撇嘴,本還想硬著頭皮說自己並不怕他出手。但眼見黑衣人眼中凶光隱現,卻也有些心虛。說到底他亦只是一個孩子,若是真的動起手來,只是氣力上首先便差了老大一截。
「這有何難!」男孩退開幾步,與黑衣人保持一段距離,這才雙手一叉腰,搖頭晃腦地道:「刀鞘如此名貴,此刀定是有些來歷的。既然有來歷,那無論如何也不至與刀鞘不合。可我見此刀置於鞘中卻偏了一線,而且略有晃動,看起來就似是鞘中有空隙,不能與刀刃絲絲苟合,若不是這把刀鞘不是刀的原配,那就定是刀斷了。」
黑衣人聽到這裡,方才略微釋懷。另一層疑慮又浮上心頭,這番解釋倒是合情合理,但無論如何也不應從一個孩子的口中說出,除非是大人教好了說辭,不然一個十餘歲的孩子如何能懂這許多道理,而且如此明察秋毫的眼力也委實讓人嘆服。若對方是一個老江湖也就罷了,可分明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如何能有這麼精準的眼光?
「你是什麼人?」黑衣人越想越是心驚,臉色更寒,若不是運功察視四周毫無埋伏,真以為自己落入了對頭設好的圈套中了。
「我?!」男孩用手一指自己的鼻尖,十足誇張地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清水鎮楊鐵匠的公子,楊驚弦是也。」他起初尚是笑嘻嘻的,見黑衣人臉色不善,終是有些慌了,聲音越說越低,末了再頗有些氣短地補上一句:「你叫我小弦就是了。」
黑衣人終於拋下顧忌,哈哈大笑起來。這孩子既然是楊鐵匠的兒子,想必家學淵源,對兵器的認識非他人可比,看出來自己鞘中是柄斷刀亦不出奇。由此推想其父定是有非常本領,自己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
他倒不是完全去了戒心,只是對自己的行蹤頗有自信,料想對頭雖然厲害,卻也不會有這麼大的神通,不然本門上下便只有束手就擒,又憑什麼能與之相抗數年。
「小弦,快帶路去找你爹。」黑衣人臉上露出笑意,一拍座下駿馬,正色道:「然後這匹火雲駒就借你騎二個時辰。」
「太好了,江湖人不打誑語,你可要說話算話哦!」小弦大喜,一蹦一跳地朝前跑去,卻又停下身來,回頭拱手一揖:「不知好漢尊姓大名。」
黑衣人見小弦十足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再也忍俊不住,亦是有模有樣的拱手一揖,大笑道:「楊兄請了。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滇西媚雲教右使馮破天是也!」

小弦帶著馮破天穿過集鎮,直往鎮西行去。清水鎮雖然狹小,但住戶不多,道路卻也寬敞,火雲駒信步走來亦不見擠迫,只是小鎮少見外人,更是難得見到如此神駿的馬匹,自是引來周圍居民的嘖嘖讚歎。
馮破天見一路上不斷有人招呼小弦,態度極為熟撚,看來這小鬼果是本地人,最後一線疑惑終散去。他身居媚雲教中高位,自是懂得收買人心,當下收起心事,面呈微笑,便似走親訪友般絲毫不引起他人的猜忌。
清水鎮西是一片荒嶺,草木稀少,便只有靠著山坳處孤零零的一間草屋,屋前亦無招牌,只是架起一圍鐵爐,一方鐵砧,旁邊散亂地擺著一些打鐵的工具。鐵爐中只有零星的一絲餘火,鐵砧上亦是鏽跡斑斑,看起來平日少有人往來,生意頗為清淡。
小弦叫了兩聲,不見人應,回頭對馮破天道:「我爹去山中採石,不定何時回來,你若是沒有其他的事,不妨先等一會。我……」他眼望火雲駒,欲言又止,分明是想騎上去。
馮破天心中暗咐,聽介紹自己來此的那人說起這楊鐵匠技藝超群,冶煉之術天下罕有,原以為定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卻不料看此處如此荒涼,少有人來,更何況近處居民平日也難得去打造鐵器,卻不知他為何要逗留於此,莫非是一個隱居的高人麼?自己倒不妨先從這孩子身上打探一下其來歷。
當下馮破天跳下馬來,將韁繩遞至小弦手上,小弦大喜接過,馮破天卻不放手:「你多大了?來此處有多久了?」
小弦早是心癢難耐,又怕馮破天反悔,只得答道:「我從小便長在這裡,今年已經十二歲了。」
馮破天又問道:「你母親呢?」
小弦身體一震,臉上現出一種極古怪的神情,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從小便是爹爹將我養大,每次問起母親他總是歎一口氣,然後什麼也不肯說。」說到此處,他眼光微垂:「我想大概是不在了吧。」
馮破天雖是久闖江湖,心腸剛硬,但聽到這樣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自承身世,也不禁有些惻然,不忍再問,手頭一鬆,將韁繩放開,囑咐道:「你自己小心點,這馬性子烈,可別摔下來了。」
小弦嘻嘻一笑,用手輕撫火雲駒腦邊鬃毛:「我爹說了,馬通人性,只要你對牠好,牠也就對你好。火雲老兄,你說是不是啊!」最後一句卻是墊著腳尖對著馬耳所說的。
馮破天見小弦童真稚趣,亦不禁莞爾一笑。

「小弦,你做什麼?」一個聲音遙遙傳來。馮破天抬頭看去,一個青衣大漢健步如飛從前方山腰上直奔下來,兩手中各提著一隻大籃子,其勢極快,幾個起落間便來到草屋前。
小弦壓低聲音對馮破天道:「你可別說起我們打賭的事,我爹不許我到處賣弄的。」看他一臉驚惶之色,想是常常與人賭約,怕是為此還吃過不少的苦頭。
馮破天朝來人看去,不由暗喝一聲彩。這楊鐵匠虎背雄腰,寬肩闊胸,眉飛入鬢,目燦若星,狀極威武。那兩個大籃子中俱滿放著石塊,怕是足有幾百斤重,而他卻渾然無事地舉重若輕,顯是身有不俗武功。看其面相尚不到四十年紀,仍在精壯之年,兩鬢卻已隱有華髮。
馮破天一拱手:「在下馮破天,來請楊兄接駁一件兵器。」
楊鐵匠回了一禮,臉上略有疑色:「你如何找到這裡的?」
馮破天恭聲道:「是一個朋友介紹我來此處。他說楊兄冶煉之術可謂是天下無雙,任何破損的兵器到了楊兄的手上均可煥然若新,是以才來冒昧打擾。」
「小弦,你不許碰那馬。」楊鐵匠厲然的眼神先掃了小弦一眼,見小弦噘著嘴退到一邊,這才對馮破天正色道:「兄台想必是認錯人了,楊某不過是一個山村野夫,平日只給村民修修犁耙、補補鍋碗,何來什麼天下無雙的冶煉之術。這一趟馮兄怕是白跑了。」
馮破天雖聽楊鐵匠如此說,哪裡肯信。料想他在此隱居多年,自是不願露出痕跡,唯先試以利誘之,當下解下右腰上的刀鞘,雙手奉上:「不瞞楊兄,小弟的身分實為媚雲教的赤蛇右使,此寶刀名為『越風』,乃是我教中的鎮教之寶。如若楊兄能重接寶刀,媚雲教上下必將感恩不盡,定有厚禮相贈。」
「赤蛇右使?!這名字好……可……愛。」小弦雖在爹爹面前老實了許多,乍聽到這名字卻也忍不住脫口出聲,不過他本意是想說這名字好可怕,卻被楊鐵匠一眼望來,急急改口。他卻不知媚雲教中右使喚為赤蛇,左使稱做青蠍,均是以教中信奉之神為名。
「媚雲教?!」楊鐵匠臉色微變,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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