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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書:戰爭與和平(上/下)共2冊【全新譯校】

娜塔莎這一天異常忙碌,根本沒想過將面對什麼事情。
在半明半暗擁擠、搖晃的馬車裡,她第一次情不自禁地想像到在舞會上,還有在那燈火通明的大廳中等待她的一切:跳舞,音樂,鮮花,以及尊敬的陛下和全聖彼德堡最漂亮的青年人。這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都無法確定這會是真的。
一直到她穿過大門口的紅地氈,進了前廳,和索尼婭並排走在母親的前面,穿過花叢邁上明亮如晝的樓梯的時候,她才確定一切都是真的。直到此時她才想起在舞會中應該如何表現。可是,她覺得什麼都看不清楚,甚至兩眼發暈,只見她緊張得屏住呼吸,她一邊走著,一邊盡力掩飾著自己的激動。在她們的前後左右,其他客人也都小聲說著話,並且穿著漂亮衣服走進來。
娜塔莎照了照鏡子,覺得分辨不出別人或她自己的身影。所有一切匯合成一條流光溢彩的長龍。走進第一個大廳,人們的說話聲、問候聲、腳步聲令娜塔莎的耳朵嗡嗡作響,燈光和閃耀的裙子令她眼花撩亂。主人已在門前等了半個多鐘頭,對所有賓客都在重複著問候:「很高興見到您!」也用同樣的方式招呼羅斯托夫家的人和波拉什喀婭。
還有那兩個身穿白色罩裙的少女一直在整齊地行屈膝禮,可是女主人的目光在纖弱的娜塔莎身上多停留了一會兒,對她大力地微笑了一下。男主人也用一種愛慕的目光伴送著娜塔莎。
他吻吻她的手指尖讚美道:「真可愛!」
在舞廳中,伯爵夫人恭敬地立在門前等著沙皇,娜塔莎聽到並意識到,好幾個人在看她,打聽她。她知道那些注意她的人都喜歡她,此時她心裡平靜了些。
波拉什喀婭把參加舞會的人中最重要的人物指給伯爵夫人看。
她指著滿頭稠密銀灰卷髮的老頭說道:「您看,那就是荷蘭大使,那個長滿灰白頭髮的人。」那個老頭被一群女士緊密圍著,不知他說了什麼,使得她們大笑不止。
波拉什喀婭指著剛走來的海倫說道:「看,那邊的那個就是別祖霍夫伯爵夫人,聖彼德堡的皇后。」
「真漂亮!不亞於瑪麗亞‧安東諾芙娜,看,那些男人,不管年紀多大,都對她獻殷勤。又迷人,又聰慧……據說,親王快被她迷死了。但是這兩個,雖然並不出眾,卻有更多的人圍著呢。」
她指著一對母女說,那女兒長得不太漂亮。
波拉什喀婭說道:「她是一個有百萬家產的待嫁姑娘,看哪,她的求婚者們都來了。」
「那個是別祖霍夫的弟弟,阿納托利‧庫拉金,很英俊,不是嗎?我聽說他們計畫讓他跟那個富有的小姐結婚呢!不過您的表親德魯別茨科伊對她也窮追不捨。據說,她有好幾百萬哪!噢!那就是法國大使啊!」她指著到處張望的騎衛軍的漂亮軍官說道。她回答伯爵夫人:「他的樣子像是個國王!不管怎麼樣,法國人是可愛的,尤其可愛,在社交界他們當然是最受歡迎的了。看,她來了!是的,她是那麼優秀,我們的瑪麗亞‧安東諾芙娜!她穿著多麼優雅!」
她指著別祖霍夫說道:「這個戴眼鏡的胖子是世界共濟會的,和他太太相比,他簡直就是一個小丑!」
皮埃爾搖晃著他那肥大的身體,擠過人群,向左右兩側點著頭,漫不經心。他在人群中不停地張望,顯然在尋找什麼人。
娜塔莎高興地看著波拉什喀婭所說的「小丑」,很清楚他在人群中找她們,主要是找她。因為他曾經親口答應她來參加舞會,並給她介紹舞伴的。
可在他找到她們之前,別祖霍夫在一個穿白制服、長滿黑頭髮、很英俊、中等身材的男人身旁停下來,這時候那個人站在窗邊,正在和一個佩戴勳章和綬帶的高個男子熱烈地說話。娜塔莎立刻認出那個穿白制服和個子不高的年輕人——他是安德烈,她覺得他變得活潑得多並且年輕得多,而且也漂亮得多了。
「看,還有一個熟人——安德烈,您看到了嗎,媽媽?」娜塔莎指著遠處的安德烈公爵說道,「您還記得嗎?他曾經在我們家玩過一晚的。」
波拉什喀婭說道:「啊,你們認識啊?我很厭惡他。因為現在大家都為他發瘋了。他自大得不得了。像他的父親一樣。他和斯佩蘭斯基混在一起,正在起草什麼草案。看!那些女士真可憐!她和他談話,可他卻轉過身去。」她指著他說道:「如果他也那樣對我的話,我一定會教訓他一頓的。」
過了一會兒,當所有的人都站起來的時候,人們就開始互相詢問,拚命地向前擠,隨後又退回來,在排得很整齊的兩隊人中間,只見沙皇走了進來。女主人和男主人恭敬地跟在後面。沙皇步子很大,他不斷向兩邊的人點頭,好像想盡快結束見面一樣。沙皇向客廳走去,只見人群迅速擁向門口;接著又退了出來,在客廳門口閃開,此時女主人出現了。只見一個年輕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他走了過去,請她們讓開。此時還有一些太太、小姐,完全忘記交際場上的一切禮節,大家拚命向前擠著。隨後男人們開始往女士們面前走,隨後俯身邀請,準備開始跳波蘭舞。
人們漸漸後退,沙皇攙著女主人的手,滿面春風地從客廳裡走出來。男主人和瑪麗亞‧安東諾芙娜‧那勒斯基娜緊跟在後面;接著是大臣們、大使們,以及各位將軍。波拉什喀婭不停介紹著。此時,大多數的太太、小姐們已經有了自己的舞伴,或開始準備走上舞池。
娜塔莎覺得,她會跟她母親留下來,沒人請她們去跳了。她失望地站在那裡,低垂著纖細的雙臂,她那初顯輪廓的胸部有規律地起伏著,她試著屏住呼吸,看著前方,臉上現出一副準備承受一切悲傷的表情。她既不關注沙皇,也不關注波拉什喀婭指出來的那些高級軍官,現在她只有一個想法:「真就沒有人來邀請我嗎?難道我就不能是第一個被邀請的嗎?難道我醜得就沒有吸引到任何人注意嗎?不,我真的不相信,他們應該知道,我多麼想跳舞,而且我跳得多麼出色,他們和我跳舞將會多麼高興。」她想道。
那支已經演奏了許久的波蘭舞的調子,在娜塔莎聽來卻那麼令人悲傷。她有點想哭。波拉什喀婭已經不在這裡。伯爵也不在這裡。她和伯爵夫人還有索尼婭,好像置身在一片茂密的森林裡一般,孤獨地站在陌生人中間,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她們。安德烈公爵和一個太太從她們身邊經過,明顯她們沒有被他認出來。阿納托利正在和他的舞伴談笑風生。伯里斯兩次從她們身邊經過,都轉過臉去。不跳舞的貝格跟他的妻子走近她們。
娜塔莎受不了這種冷落,一家人像是來舞會上吃團圓飯似的,可是現在這家人,除了在這裡,根本沒有別的地方可供選擇。她對議論她衣服的薇拉視而不見。
沙皇最終在他最後的舞伴旁邊停了下來,音樂也戛然而止。這時候一個副官跑過來,請羅斯托夫家的人盡量讓出地方,儘管現在他們已經貼近牆根了,樂隊奏起節奏歡快、鮮明、誘人的華爾滋旋律。沙皇含笑看了一眼大廳。六十秒過去了,可是還沒有人有任何動作。一個副官,走到別祖霍夫伯爵夫人那裡,請她跳舞。於是她含笑抬起手來,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睛卻看著別處。這個副官是老油條了,緊緊地摟著舞伴的腰,緩慢而自信地跳起來,開始他們沿舞池邊滑步,隨後就在大廳角落裡,他抓住海倫的左手,將她轉過來,隨著音樂節奏越來越快,只聽見動作矯捷的副官有節奏的馬刺聲,就在每次旋轉時,他舞伴的天鵝絨衣裙就如閃電一般綻放起來。娜塔莎看著他們,忍不住要哭出來,因為沒有被邀請跳第一輪華爾滋。
安德烈公爵興奮愉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菲爾霍夫男爵正在對他說明天要舉行的第一次國務會議的事。安德烈公爵現在參加立法委員會的工作,能夠提供有關明天會議的準確消息。可是菲爾霍夫對他說的話並沒放在心上,時而看看君主,時而看看那些蠢蠢欲動的男伴。
安德烈公爵正在看眼前的一切。
皮埃爾走近,抓住他的胳膊。
皮埃爾說道:「您是舞池裡的常客。我有一個被保護人在這裡,您請她跳舞吧。」
「她在哪兒?」安德烈問道。他向皮埃爾指出的方向走去。娜塔莎那憂鬱的、迷茫的面孔瞬間映入安德烈公爵的眼瞼。他認出了她,瞭解她此時的想法,知道她是初次步入交際場,並且回憶起她在窗口的談話,於是高興地走近羅斯托夫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紅著臉小心翼翼地說道:「請允許我將我的女兒介紹給您認識。」
「伯爵小姐我已經很榮幸地認識了,如果伯爵小姐對我還有印象的話。」安德烈公爵恭敬地說道,他走近娜塔莎,邀請她跳舞的話還在口中,她的腰就被迅速地摟了過去。他請她去跳一曲華爾滋,娜塔莎臉上那種憂鬱、迷茫的表情,一下子就被感激的、幸福的、孩子氣的笑容代替了。
「我等你很久了。」這個驚喜交加的小姑娘藏起那已經溢滿眼眶的眼淚,面帶明朗的笑容。他們是進場的第二對,安德烈公爵是當時最好的跳舞家之一,娜塔莎跳得也毫不遜色。她的小腳迅速地、輕巧地、自由自在地穿梭著,她的臉上蕩漾著狂喜、幸福的神色。她那纖細的脖子和瘦瘦的胳膊,相比起海倫的肩頭來,並不美。可是海倫好像已經被數千雙在她身上滑過的目光塗上了一層漆,而娜塔莎還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女孩,她在大庭廣眾中袒胸露背還是第一次。
安德烈公爵鍾愛跳舞,也希望避開人人都想和他談的政治問題,於是他跳舞了,而且他的舞伴是娜塔莎,因為皮埃爾把她指給了他,也因為她是他遇到的第一個有魅力的女性;當他一摟起那個纖細的、靈活抖動著的腰肢,他們如此近距離地笑著、動著,他的頭腦立刻就被她那魅力的酒窩給佔據了。當他離開她時,他戀戀不捨地站在那裡深深地呼吸著,他感覺自己年輕了,復活了,有容光煥發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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