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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書密碼之(2)【天機破下】

當清晨第一聲鳥鳴把我從睡夢中喚醒時,我仍然感到有些懶慵悃倦,幾乎整夜的激情釋放,使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疲憊。不過這是一種幸福的疲憊,是生命歷程中掀開了嶄新而燦爛的一頁,是飄蕩的靈魂終於找到停靠的港灣。鼻端仍有她幽幽的體香,耳畔有鳥兒歡快的脆鳴,絢爛的天光就是緊閉的眼簾也完全遮蔽不住,懶懶地我不願睜眼,輕輕呼喚著那個給我帶來這一切神奇變化的精靈。我摸了摸自己的身側,我記得她整夜都不曾離開過我的懷抱。

「雪妮!」身側的空寂讓我一驚,猛然睜開了眼,這一瞬心中從未有過的惶恐,生怕她又再次悄然離去,留下孤零零一個我。
謝天謝地,她就靜靜地抱膝橫坐在床尾的窗前,留給我一道柔和的剪影。一縷晨曦把她的剪影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眩光,赤足睡袍使她看起來和我記憶中的綺丹韻完全不同,而指間那嫋嫋升起的清煙,使她的神情更顯嫺靜幽遠。我注意到那煙蒂上的灰燼已長得岌岌可危,她該在晨曦中靜坐了相當時候。
「這是幹什麼?怕我突然不告而別嗎?」發現自己一隻手腕被冰涼的手銬銬在床頭,我也不以為意,調笑著說,「我發誓,從現在起,我決不再離開你了。」
她轉過頭,把煙蒂在煙缸中按滅,然後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我,以一種淡漠而冷靜的語氣,緩緩訴說起一段似乎跟她毫不相關的往事:「很久以前,我盲目地愛上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傢伙,那不僅是我的初戀,更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相思。我不知道他本來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只知道他有一個奇怪的綽號,叫孫猴子。」
我的笑容慢慢僵在臉上,心中隱隱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雪妮垂下眼簾,躲開我疑惑的目光繼續說:「我從小就像男孩子一樣淘氣,也像男孩一樣爭強好勝,再加從父親那兒繼承下來的好鬥天性和格鬥本領,以及從母親那兒遺傳下來的聰明才智,使我在同齡人中,無論智力還是武力都沒有敵手,這也使我對任何異性都難以動心。除了那個曾經是格鬥冠軍的父親,我沒有欣賞傾慕過任何異性,直到我進入了世界知名的加州警校,直到知道世上還有一個最出類拔萃的職業罪犯,聞名警界和黑道的孫猴子。」
說到這,她幽幽地歎了口氣,「警校四年,我發瘋一般收集有關孫猴子的一切資料,他的每一次作案記錄我都倒背如流,他的每一個嗜好我都瞭如指掌,他的每一個假面我都記憶猶新。我發誓要親手逮捕這個把全世界警察玩弄於股掌間的犯罪天才,我立志要把這個逍遙多年,視犯罪為生命的犯罪藝術家繩之以法。正好在畢業前夕,調查局要招募打入『真實幻境』遊戲公司的臥底密探,憑直覺和從各種途經收集到的資料,我立刻就猜到這是在為對付孫猴子作準備。早有跡象表明,一個世界級的恐怖組織在覬覦『真實幻境』最後的兩種作弊代碼,而孫猴子無疑是他們最好的人選。所以我毫不猶豫就報了名,並擊敗了所有競爭對手。在一次事先安排好的事故之後,我以不適合作警察為由公開退出了警校,並通過公開渠道順利進入了遊戲公司,成為具有雙重身分的特殊雇員。」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為這個目的?」我晃晃手上的手銬,故作輕鬆地問道,我的心已沈到谷底,臉上再笑不出來。她沒有理會我言語中的揶揄嘲諷,顧自說:「這麼些年來,我滿腦子都是關於孫猴子的一切,對他瞭解得越多,我就越為他高明的犯罪手段和無數次異想天開的壯舉所折服。從他過去的那些案例來看,他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真實而有弱點的人,簡直就是一個為犯罪而生的完美精靈。無論智謀武功還是掌握的高科技手段,任何一種都足以傲視天下。從來不曾服人的我也不禁為之傾倒,為之心折。在同齡人都崇拜商界明星、體壇驕子、影帝歌后的時候,我卻被一個從未見過面的罪犯完全迷住,他成為第一個讓我欣賞欽服的異性,他不知不覺間也成為我心目中最崇拜的偶像。在我離開警校時,我發覺自己已經發瘋似地愛上了他,愛上了這個素未謀面的職業罪犯,一個前所未有的犯罪藝術家。」
她停下來,臉上泛起一片豔麗的紅霞,眼中有一種奇異的光芒在流轉,似乎仍沈浸在那種莫名的興奮和狂熱中。再次為自己點上一支煙,隨著那嫋嫋的輕煙緩緩升起,她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又恢復了那種冷靜而理智的語調:「我愛他,所以立志要擊敗他,這是一個令我興奮得幾乎要發狂的挑戰。再說在如今這個法制的世界,也不允許有這樣的『藝術家』存在。所以我自願成為調查局密探,混入遊戲公司成為系統維護員,並化身綺丹韻,一路追殺遊戲中的黛絲麗,因為我知道,她是找到最後一種作弊代碼的鑰匙,並且有可靠情報顯示,孫猴子也將為此而來。我渴望著揭開他的真面目,並親手逮捕他!」
「恭喜!你做到了,」我面露調侃,難怪無論在現實還是在遊戲中,我都能與她巧遇,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為了這個目的,可恨我居然沒有半點警惕之心!晃晃手腕上的鐐銬,我冷冷地問,「你不僅靠色相誘捕了我,甚至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愛,只是你這種示愛的方式,我一時還不大能接受。感情於你來說,也許不過是對付我的手段之一吧?」
「我隨時都能逮捕你!沒必要利用什麼色相!」她突然惡狠狠地衝我大喊,神情從未有過的憤怒,不過轉眼之間她又完全平靜下來,撇撇嘴冷笑說,「你根本不是我心目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孫猴子,雖然在『死亡之海』你多次擊敗過我,雖然你也救過我無數次,但你還是與我心目中的偶像差距甚遠。我從『死亡之海』就開始懷疑你是那個孫猴子,不過以你後來那些並不太出色的表現看,我一直不敢肯定,也一直找不到證據。直到你在遊戲中,抱著那個封存最後一種作弊代碼的箱子落水後,我才敢相信你就是孫猴子,也從那時開始,我決定逮捕你。」
「什麼罪名?」我冷笑道,「在虛擬世界中無論做了什麼,好像都構不成犯罪。」
「我只負責逮捕,定罪是法庭的事。」雪妮說著站起來,頎長的身體被晨曦從素白的睡袍中透出,曲線玲瓏動人。「不過我可以提醒你,如果能證明你在遊戲中保有現實的記憶,並有意識地謀奪那個失落了的、在遊戲中被稱作《易經》的作弊代碼的話,也觸犯了虛擬財產保護法。如果再證明你就是孫猴子,那全世界的監獄你每個都坐上一年,恐怕也不夠你的刑期。」
「虛擬財產保護法?」我咧嘴嘲笑道,「不知道有沒有虛擬生命保護法?如果有的話,你是不是也該到監獄中來陪我?」
「留著你這巧舌如簧的本領去對付法官吧,調查局的人很快就要趕到,你該想想怎樣去減輕你的刑罰。」她說著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然後開始穿衣。雖然我現在恨透了這個給了我世間最大的幸福,轉眼又把我推向深淵的蛇蠍美人,我還是不得不在心裏承認,她的身體是我見過的最美的風景。如果一切重來,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走向這美麗的陷阱。
「愛過我嗎?」我突然問道,「不是作為孫猴子,而是遊戲中那個白癡。」
她穿衣的動作突然停下來,定了片刻,然後她用迷茫的眼神望著我說:「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愛著心目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孫猴子,還是遊戲中那個活生生的白癡。不過我想,這中間總有一個是我的至愛,不然昨夜我不會像一個真正的女人那樣幸福且軟弱。」
聽到這話我心裏稍稍好受了些,如果她是因為要逮捕我才和我上床的話,我會打心眼裏瞧不起她,同時也會痛恨自己會為這樣一個女人暈了頭。
「現在有什麼感覺?」我問。
「什麼?」她一時沒明白我的意思。
「成功地逮捕了世界第一號罪犯啊!」我臉上又露出揶揄之色。
她猶豫了一下,眼中現出一種複雜的情愫,神情黯然而迷茫,喃喃道:「不知道,我曾經把親手逮捕孫猴子作為我人生最大的目標。但此刻,我卻只有失落和寂寥,還有……孤獨。」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在得知自己被捕那一瞬,我心中就一直為同樣的情緒籠罩,遠遠超過對失敗的沮喪和對牢獄的恐懼。如果自己最愛的人都無法依靠和相信,那人的生命中,是不是注定要孤獨?
「好了,不說這些了,」她擺擺頭,似要揮去那些不愉快的情愫。飛快地穿上最後一件衣服,然後她對我平靜地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背叛自己的職責,更不會再為一個罪犯動情。在把你交給調查局的同時,我也會努力忘記我們過去的一切,努力把自己少女時代那種盲目而瘋狂的感情埋葬。」
窗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然後有人邁著沈穩的步伐上來,更多的人在這幢小樓四周警戒。上來的是兩個穿著整潔,戴著墨鏡,面色冷峻嚴肅的傢伙,雪妮在仔細查看了來人的證件後,把我交給了他們。我在被他們帶上囚車時,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望二樓的窗口,雪妮凝立在窗前,清晨縹緲的薄霧,使我看不清她眼中的神情。
囚車在七八輛警車的蜂擁下呼嘯而走,看來對我這個大名在外的重犯,他們不惜重兵押運。看看身旁和我銬在一起的兩個聯邦密探,以及外面那些荷槍實彈的警察,我不得不放棄了試圖逃跑的打算,乾脆閉目養神,一切聽天由命。
車隊駛出這片小區後,我被兩個密探戴上了一個黑色的頭套,把我的頭整個罩了個結實,我兩眼一抹黑,不過從車窗外傳來的各種聲音和氣味, 我仍然敏銳地感到,車隊並沒有去往賓城市區,而是駛向遠離市區的郊外。
大約過了頓飯功夫,當囚車終於停下來後,我被人架了下來,前方不遠處有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傳來,那種聲音震耳欲聾,超過了幾十輛汽車的共鳴。我心中正奇怪時,已被人架著雙臂忙亂地登上了十多級階梯,然後被捆在座椅上。轟鳴聲大半被關在外面,聽起來有些發悶。周圍的空間似乎十分巨大,超過了我見過的任何一輛汽車。不一會兒,身體漸有向後的推力產生,憑經驗,我知道是這輛大「車」在加速,推力越來越大,加速的距離越來越遠,我猜此時它的速度一定非常的快,遠遠超過我坐過的任何一輛汽車。
身體陡然有一種向下墜陷的感覺,渾身血液都像在往雙腳湧去,頭也產生了一種熟悉的眩暈。它在高速地往上升起!這奇特的感覺陡然使我不安起來,我開始拚命掙扎,邊掙扎邊大叫:「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我要去賓城警察局,快拿開這該死的頭套!」
四周空空蕩蕩無人回答,我拚命甩動著頭,就在我剛甩掉頭套的一瞬,陡感自己脖子後傳來一絲刺痛,一股冰涼的液體射入了我的頸椎,瞬間便使我渾身一軟,癱在座椅上,很快就昏迷過去。
在意識尚未完全模糊的那一瞬,我看清了周圍的一切,果然是自己夢中見過的那種金屬大鳥,我就在它的肚子裏!透過一旁的窗口,我能看到外面的白雲在它的腳下飄過,它高高地飛在雲層之上!從雪妮那兒我知道,它叫飛機。

「姓名?」
一聲厲喝使我從昏迷中驚醒,我迷茫地睜開雙眼,四周是強烈的白光,好一會兒我的眼睛才漸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發現自己置身於一間空蕩蕩的白色房間,除了正對我的那一面巨大的鏡子,沒有任何家什,聲音來自鏡子上方那個小小的黑匣子。
「姓名?」那個嚴厲聲音還在不依不饒地問著。我應聲答道:「白癡,哦不對,也許應該叫皮特.李,或者還有其他什麼名字,不過我不記得了。」我一時還分不清這是遊戲還是現實,只有儘量拖延時間以考慮應對之策。
「年齡?」
「嗯……忘了。」我確實沒注意過身分證上自己的年齡。
「性別?」
「男性。」我笑起來,「對這一點我倒可以完全確定。」
「職業?」
「軟體工程師,」我沈吟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也許是專門處理屍體的烏鴉。」
「住址?」
「不知道!」我終於失去了耐心,反問道,「我說老大,能不能讓我也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把我弄到這兒來?」
一陣短暫的沈寂後,黑匣子中突然響起另一個人蒼勁有力的聲音:「我是金爵士,47725812,歡迎你回來。」
我渾身突然一震,第二次!有人第二次叫出了我記憶深處那串神秘的數碼。
門無聲地打開,一個滿頭銀髮、高大健碩的老者大步向我走來,遠遠就向我張開他的雙臂,他的眼裏閃著欣悅和激動之色。我呆呆地任由他緊緊擁抱片刻,然後推開他緩緩問道:「你方才叫我什麼?」
「47725812,這是你的代號,也是你的名字。」他拍拍我的雙肩笑著說,「你就算忘掉了過去所有的一切,也決不會忘記這個代表你真正身分的代號。」
「代表我真正身分的代號?」我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皺眉問道,「不是蘇伊士銀行的帳號?」
「是帳號,也是代號,」銀髮老者笑了起來,「你是用了自己的代號作為在銀行的帳號。我怕你徹底誤會了自己的真正身分,曾買通一個『真實幻境』的系統維護員去提醒過你,希望你還能記得?」
我立刻想起了在金國都城中都,那個被完顏雍的馬車意外撞死的算命術士。
「你到底是誰?我又是誰?我們是什麼關係?」有過上次的經驗,我並不因老者一臉的和善而稍稍減弱自己心中的戒備,更不會輕易就相信他的話。見我滿是戒備,老者歎了口氣,同情地望著我說:「三言兩語我也解釋不清楚,你先洗個澡吃點東西,然後好好休息一下,我待會兒再和你詳談。」
說著他彈了一下手指,立刻有侍者打扮的服務生把我引領出去,我這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豪華的住宅,完全不是警察局或調查局的審訊室。雖然滿腹疑問,我還是乖乖地在服務生的侍候下洗漱用餐。
當我草草填飽肚子後,顧不得休息就要那個侍者帶我去見此間的主人,侍者只得去請示主人。不一會兒,那個自稱「金爵士」的老者就出現在我面前,他親自把我領上三樓,並把我讓進一間巨大的書房。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多藏書的書房,光書架就有數十個之多。
「坐!」他示意我坐下,然後從身後一個嵌在牆內的隱秘保險櫃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遞給我說,「你先看看這個,不知能不能讓你想起什麼。」
我疑惑的接過冊子,在老者的示意下慢慢打開,冊子中是一些照片,照片上一個黑頭髮黑眼睛的年輕人正面帶微笑望著我。一見那照片,我渾身突然一震,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我還是差點把冊子失手落到地上。那個年輕人相貌和我完全不同,但一看他的眼睛,我立刻便認出他就是我自己!我再怎麼改變容貌,也無法改變自己眼中那種玩世不恭的神色。
我慢慢地翻閱著那些照片,照片上的我在不斷變換著容貌,最後那張照片,是我以現在的容貌與面前的金爵士親密地並肩而立,兩個人都在愉快地笑著,我們身後的背景正是這座豪宅。
我緩緩合上相冊,照片沒有任何文字說明,但只看照片中的我和金爵士的表情,便知我們曾經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他有我如此多張面孔的照片,比漢斯博士從國際刑警總部中弄出來的還要多。什麼名字?為什麼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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