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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電青霜(上)【經典復刻版】

※【導讀推薦】
諸葛青雲與武俠風貌:《紫電青霜》的傳承及創新

著名文學評論家 秦懷玉

台灣的武俠創作曾經有過令人嘖嘖稱奇的高峰時期,當時雖不能說是百花齊放,百家爭鳴,但也的確吸引了不少具有文學才華與國學根底、且對想像中快意恩仇的「江湖世界」充滿憧憬的文藝青年,參與在那一股蓬蓬勃勃的創作潮流中。但即使在台灣武俠創作的全盛時期,真正表現出鮮明亮眼的風格,而為人津津樂道的作家,其實也並不多;在天才卓絕、後來居上的古龍「一統江湖」之前,能夠在俠壇擁有一席之地的名家中,諸葛青雲是與臥龍生、司馬翎、司馬紫煙等並列為一線作者的重量級人物。他的吸引力與影響力均不容忽視。
起初,好事者將諸葛青雲、臥龍生、司馬翎合稱為「三劍客」,及至後來古龍聲譽鵲起,又將四人合稱「四大天王」云云。這些誠然只是武俠出版界或媒體炒作的噱頭,但也頗能反映其時武俠寫作界引領潮流的「人氣」作者排行榜中,諸葛青雲一直名列前茅。他本名張建新,為將門之後,自小嗜讀古典文學及演義小說,對三、四十年代風靡中國大陸的前一波武俠、劍俠小說之佼佼者,尤其心領神會。
當臥龍生以《飛燕驚龍》一炮而紅之時,他也見獵心喜,開始執筆寫作武俠小說,果然受到讀者的熱烈喜愛,遂辭去原任總統府文員的職務,全心投入武俠創作,開拓了自己在通俗小說界的一片版圖。
從武俠小說的創作源流來探討,諸葛青雲的傳承淵源是很顯然的:首先,是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系列,其馳情入幻、天馬行空的情節,以及美妙絕倫、如詩如畫的文字,對他提供了一個隨時可以汲取的美學寶庫;其次,則是以布局奇詭懸疑、故事浪漫旖旎著稱的前輩作家朱貞木的《羅剎夫人》、《蠻窟風雲》等作品,亦是他不時參考借鏡的文學資源。反倒是對古龍、臥龍生等名家均發生過重大潛在影響的悲劇俠情名家王度廬,似乎對諸葛青雲的寫作並不相干,或許是因諸葛主要將武俠視為傳奇,而不傾向於將悲劇敘事納入武俠主要情節之故。
《紫電青霜》是諸葛青雲的主要代表作之一。這部作品中,寫珍禽異獸、求道修真、取寶煉劍、正邪對決等情節,當然是師承《蜀山劍俠傳》,但諸葛畢竟有他自己的創意與構想。
他寫武林十三奇的爭鬥,所謂「諸葛陰魔醫丐酒,雙凶四惡黑天狐」這十三個當代高手中,扣除亦正亦邪的「獨臂窮神」柳悟非不算,正邪對比竟是四正八邪。「獨臂窮神」的造型與性格,顯是借自蜀山的神駝乙休;而正派絕頂高人諸一涵、葛青霜,亦是蜀山的妙一真人及其夫人的翻版,而寫邪派絕頂人物「苗嶺陰魔」邴浩雖然心高氣傲,不願向自命正派的諸葛夫婦低頭,卻亦是鄙薄名利、有所不為的狂狷之士,而且孤光自照,不屑與其他邪派高手結盟,更大有蜀山奇人兀南公的風範。
但蜀山寫新一代才彥的崛起與成長,如「三英二雲」不但屢有奇遇,迭獲異寶,而且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儼然是註定了要成為正教砥柱、群邪剋星的幸運角色;而《紫電青霜》中新一代的歷練旅程,卻是步步荊棘,隨時可能發生不測的風險。
如男主角葛龍驤出道未久,竟已迭遭兇險,生死一髮。他面臨邪派美女色誘,香艷旖旎之餘,由於缺乏經驗,幾乎淪落萬劫不復的色慾陷阱而不克自拔;他被邪派高手擊落懸崖,墜入茫茫大海,生死成謎。這些情節,當然可視為武俠小說常見的套路,即使敘事生動,文采斐然,未必有獨樹一幟的意趣。然而,葛龍驤落海之後,更遭到毀容的殘酷打擊,他險死還生,流落荒島,不但目睹名列十三奇的邪派妖婦「黑天狐」宇文屏傷天害理的行徑,而且被她特製的毒液所傷,以致返回陸地後因自慚形穢,不敢與愛侶見面,只得東躲西藏,形同鬼魅。
似此世事詭變、英雄落魄而至於面目全非的情節,在後來的武俠小說中所在多有,但諸葛的描述兼具懸疑與奇詭的氣息,頗能扣人心弦。尤其,若與同書關於「風流教主」魏無雙對她心目中的英俊少年葛龍驤的鍾情與引誘相對照,則不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領悟自然浮現,那種溫柔綺麗、男歡女愛的氣韻亦令人低迴不已。可見諸葛青雲一方面熟諳佛學色空至理,另方面卻對紅塵韻事、人間情愛,自有其出於內心的眷戀與悵惘。其作品的魅力,或即繫於此一弔詭。
正是由於對佛家色空之旨的體會,被視為邪派之首的「苗嶺陰魔」邴浩能夠大徹大悟,息止爭競之心,為昔年的紅粉愛侶、如今的「覺夢」大師所渡化,飄然而去,引來正派高手們的一致尊敬。而亦正是由於對紅塵韻事、人間情愛過度的執念與入魔,導致了心理上、精神上嚴重的病變與畸零,「黑天狐」宇文屏在掀起武林大風暴之後,一直不肯放棄稱霸及報復的意圖,一意孤行,終至身名俱滅。這是《紫電青霜》的主軸,其實,也是諸葛青雲大多數作品的主軸。
不過,除了正邪分明、色空對比的主題與主軸之外,諸葛在日後漫長的創作生涯中,還充分經營並發揮了另兩個主題:一是邪派高人在徹悟後行善自贖的堅毅與勇敢,往往超乎名門正派的想像,例如他的《一劍光寒十四州》即在這一題旨上有非常精采的發揮。另一則是人性的畸變往往顯現出極突兀的現象,殊非常情常理所能喻解,故而可以發展出極奇詭的情節,例如他的《江湖夜雨十年燈》,當然,《江湖夜雨十年燈》因有古龍的手筆加入,故而意境自另有非凡之處。
總之,在台灣武俠創作的高潮時代,諸葛青雲是不容小覷的重量級作者,以高雅華麗的文筆與兼攝佛道的妙旨,留下了鮮明深切的印痕。
而臥龍生與諸葛青雲之後,天才橫溢的古龍輝煌登場,更為華文世界的小說創作帶來了別開生面的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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