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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胖子是向大帥？」李清回頭問道。
「是！」崔義城欠身道：「我可得去接接，否則向大帥又要不高興了。」向李清告了個罪，趕緊跑了下去。
一邊的丁鈴愈發驚異起來，這年輕人居然稱向大帥為胖子，而且極為自然流暢，和他一起的人，加上崔義城都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說明這年輕人的身分不同尋常！
「這位公子是哪裡人啊？可是面生得緊！」丁鈴嬌笑著向李清走去，剛跨出一步，楊一刀已是伸手將她攔住，喝阻道：「一邊去。」
丁鈴臉色大變，還從來沒有人對她如此無禮，但看到楊一刀那雙冷峻的眼睛，只好硬生生地蹩了回去，滿臉委屈地退到一邊。
樓外傳來咯吱聲，想來向顯鶴已到了門外，
房門打開，一個肉團滾了進來，卻沒有看到李清，而是先看到了一邊的丁鈴，爆笑道：「啊哈哈，老崔，今日你可是大手筆啊，連千金一笑樓的丁小姐和她的整套班子都請了來，可是花費不貲啊！丁小姐，有段日子沒見了，過得還好？改日去我府上唱一齣堂會怎樣？」
一邊說著，一雙肥手已是將丁鈴的小手握在手裡揉啊揉的。
丁鈴嬌笑道：「大帥要聽鈴兒唱堂會還不簡單，你一聲招呼，哪一次鈴兒不是馬上就跑了去？不過今天大帥還有客人要招呼哦！」說著眼光瞄向李清。
李清看到向顯鶴終於向自己看過來，不由鬆了口氣。
不料向顯鶴臉色一變，顯然沒有想到房間裡還有自己不認識的人，聲色俱厲地質問道：「老崔，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清趕緊抱拳道：「向大帥，定州李清前來拜會，唐突之處，還望海涵啊！」
定州李清！向顯鶴肉球一般的身子陡地一僵，一旁的丁鈴更是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原來眼前之人，就是近來名聲傳遍大楚的定州李清。
向大帥當然不會傻到認為李清悄無聲息地摸到淮安，是來認自己這個叔叔的，胖子論帶兵打仗不行，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卻是絕對的行家高手，聽到李清自報家門，只是短短的一個愣神，腦子裡已轉了幾百個念頭。
倒是不用懷疑對面李清的真假，這份氣度和從容，身後侍衛的殺氣，讓久歷宦海的胖子立即確定是李清本人無誤，只是，他來幹什麼呢？
他立即滾到李清面前，兩隻剛剛揉捏過丁鈴纖細小手的胖手，熱情地抓起李清的雙手，讓李清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哎呀呀，原來是世侄到了，這是怎麼說呢？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啊，你來，我應當全副儀仗到邊境去迎接的，哎呀，老崔，你這可不對了，怎麼事先也要給我打個招呼啊，這讓我情何以堪啊？」
向顯鶴臉上堆滿歡容，肉都擠到了一起，說話時轉頭瞄了一眼崔義城，眼中陡然閃過的鋒芒，讓崔義城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大帥太客氣了，此事不能怪老崔，是我讓他不能告訴大帥的，要是大帥真的全副儀仗來迎接我，我可不敢來了。」李清不動聲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向顯鶴立時確定李清是有極為隱秘的事來見自己，回頭招呼自己的兩名親衛，「向鋒，向輝，快來見過定州李大帥，李大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名動九邊，聲震洛陽，年輕一輩中堪稱第一人啊！」
隨著向顯鶴的呼聲，兩個驃悍的侍衛一步跨進來，向李清抱拳深揖，「復州軍參將向鋒、向輝見過李大帥！」
李清一笑，這向顯鶴倒是不吃虧，見自己帶了兩名親衛，馬上也將自己的親衛召進房來，這兩人一看便是相當武勇之輩，身高臂長，手上指骨嶙峋，面對自己也是不卑不亢，十分從容。
他欣賞地道：「兩位將軍不必多禮，李清雖在定州，但也久聞兩位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向鋒、向輝臉上閃過笑容，「大帥過獎了。」一揖過後，便退到向顯鶴身後，叉手而立，與李清背後的楊一刀兩人相映成趣。
兩人相讓著坐下，兩人地位相當，但向顯鶴身為主人，論起輩分來又是長輩，自是坐在上首，李清下首相陪，清風和茗煙兩人分坐李清兩邊。
看到清風與茗煙兩個美女，向顯鶴眼中發亮，問：「這兩位是……？」
「這位是清風。」李清介紹道。
向顯鶴心中一動，他早久聞定州統計調查司司長清風大名，執掌著李清的情報組織，只是很少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想不到是如此嬌滴滴的模樣，看那吹彈可破的皮膚和宛如秋水的眼睛，她與李清一定有一腿。
「這是茗煙！」
向顯鶴再一次愣住，茗煙與丁鈴兩人皆是頭牌，李清將她帶來是什麼意思？
一邊的丁鈴聞言也是大奇，一雙妙目在茗煙身上轉來轉去，所謂同行是冤家，茗煙有才女之稱，在這一行中也是鼎鼎大名。
今天出錢的老闆現在成了一邊跑腿的小廝，崔義城輕輕示意，丁鈴立即指揮著手下人開始奏樂，她朱唇輕啟，霓裳飛揚，輕歌曼舞起來。
只是在場的人，除了茗煙有興趣之外，其餘的人大都心不在焉，各有心思。
雖然察覺到在座的人注意力都不在她這兒，讓丁鈴很有挫敗感，但在茗煙面前，不能跌了分，因而比平時更加賣力，千萬不能讓定州頭牌小瞧了自己。
音樂聲中，一品樓的拿手好菜已是流水般地送了上來。
現在當然不是說正事的時候，李清與向顯鶴打著哈哈，聊著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杯來盞去，倒是一副其融融的模樣。崔義城提著酒壺，殷勤地在一邊侍候著兩位大老。
李清終於知道向顯鶴為啥這樣胖了，他的胃口好得令人出奇，不管是葷的素的，肥的瘦的，統統一掃而空；大快朵頤的同時，還不忘往嘴裡灌酒。
一般而言，做到這個級別的官員講究的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這位倒好，要不是李清知道他是世家出身，真會以為這位向大帥以前餓過肚子，這才養成了這副吃東西的德性。
酒過三巡，向顯鶴終於滿意地拍拍肚子，接過崔義城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滿臉的大汗，又揩了揩滿手的油漬，拍手道：「好了，吃飽了，你們下去吧，我和李大帥談點正經事情！」
房裡所有人立即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內，只剩下李清和向顯鶴。
邊剔牙，邊望著李清道：「李大帥，有什麼事找向某，請直說吧！」
「李某的確有一樁生意要與向大帥合作。不知向大帥有沒有興趣？」
「生意？」向顯鶴呵呵一笑，「定州窮山惡水，除了夷陵鐵礦還行外，有什麼生意可與我合作的？」
「向大帥向海外販鹽，每趟得利幾何？」李清並不直言，而是問到了向顯鶴最為忌諱的問題。
向顯鶴臉色大變，剔牙的手一抖，不小心戳出血來，哎喲一聲，捧著腮幫子道：「世侄，要是換作別人說這話，向某立時便將他五馬分屍，丟進河裡去，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問問利潤如何？」
「你也想摻一腳？向某還不知你定州何時也產鹽了？」向顯鶴道。
「販私鹽，李某沒興趣。」李清淡淡地道。
向顯鶴瞪著李清看了半晌才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這事本就是瞞上不瞞下，向某往海外販鹽，每趟下來利潤約有一萬兩。」
李清暗道：你哪裡是瞞上不瞞下，你的事可說是舉國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是沒人戳穿罷了。
「我眼下有一樁生意，你出海一趟可賺這個數！」李清豎起手掌，在向顯鶴面前搖了搖。
「五萬兩？」向胖子一雙小眼立時亮了，「什麼生意？這麼賺？」
「給我送一些人去室韋人那裡！我給你這個數！」李清道。
「室韋人？」向胖子往後一靠，顯得有些為難，「這事難辦啊，室韋人那些野蠻人不熟啊！而且窮山惡水的，你送人去那裡幹什麼？」
「不要跟我說你沒有與室韋人做生意。」
向顯鶴嘿嘿一笑，直起身子，「五萬兩銀子，只為送幾人過去，你想幹什麼？送的是誰啊？這麼值錢？」
「這你就不用問了，到時自知，怎麼樣，幹不幹？」
「幹！為什麼不幹，不就送幾個人麼？有什麼問題，正好有幾條船這幾天要出海。」向顯鶴爽快答道。
「不過李某有一個條件。」李清道。
向顯鶴早知這五萬兩銀子不是那麼好賺，一聽李清這話，便知道難題要來了。
「什麼條件？」
「我要鄧鵬護送。」
向顯鶴咦了聲，「為什麼要鄧鵬護送？我手下多的是好軍官。」
李清搖頭，「我只知道你的水師中，鄧鵬最好，我要確保這幾個人的安全，你不要想著用幾條販鹽的船將我的人亂塞進去，我要鄧鵬的水師出動，確保這個人順利到達。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每年你在海上都要被海盜劫去好幾艘船。」
向顯鶴尷尬地說：「不是我不願意，而是鄧鵬這小子扎手得緊，對我一向是陽奉陰違，要不是還用得著他，老子老早就把他扔一邊去了，你說這事那小子肯答應麼？」
「我再加一萬兩銀子！」李清加碼道。
「成交！」向顯鶴一拍桌子，「就讓他出海給我剿匪去，順便讓他把你的人送到那邊。」
海陵縣城臨海而建，因為擁有整個復州最大的海港碼頭而特別繁榮，擁有不下於復州首府淮安的人口和城市規模，唯一不同的是，淮安聚集著整個復州的高官顯貴士紳豪族，而這裡，更多的則是海商和平民，以及靠海吃飯的水手，漁民，鹽工。
走在大街上的人遠沒有淮安人的那種悠閒和從容，而是步履匆匆，臉上大都有被海風侵蝕的痕跡，或粗布麻衣，或赤膊只穿一條短褲，露出健壯的身材。
街道遠沒有淮安那般的整齊，臨時搭建的木板屋比比皆是，隨意擺放的小攤將街道佔得只剩下一半，勉強可容一輛馬車通行，帶著地方口音的吆喝，熱氣騰騰的小吃，雞鳴狗叫，人喊馬嘶，倒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李清一行人在向鋒的陪同下到了海陵，李清堅持要見見那位鄧副將，理由是要確保自己的人的安全，為了這個目的，他又搭上了五千兩銀子。付錢之餘，不由感嘆向胖子斂錢之能，當真是雁過拔毛，任何事他都能找到要錢的理由。
到了水師駐地，卻被告知鄧副將到兵船上視察去了，一行人便又騎了馬，直奔水師碼頭。
水師碼頭與商用碼頭毗鄰而居，中間只隔著一道長堤，正當午時，日頭正烈的時候，碼頭上人不多，大都懶懶地躲在一些簡易棚屋下，喝茶聊天睡覺。因為有海風，倒不覺得特別熱，但腥味卻重，濕氣也大，覺得身上黏黏的好不難受。
李清只看了一眼，便一陣暴汗，碼頭上停靠著大大小小二十餘條船，最大的不過三千料上下大小，且一看便是屬於那種上了年頭的老船；有幾艘正駛出碼頭，很有可能是出海巡邏，張起的帆上還縫著補丁，五顏六色，也不知是用些什麼布料縫上去的。
對比旁邊商用碼頭上的大船，幾乎都是五千料的大船，船帆雪白，船身油得晶亮，水師簡直像是個破落戶，擺在這些大戶身邊，顯得難看至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