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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名著作品集2:飄(下)【全新譯校】

沉甸甸死一般的寧靜把孤獨緊緊地壓在她的心上,直到她感覺沒有援助再也忍受不下去為止。她站起身來,把門半開著,然後在她放內衣的衣櫃下層抽屜裡到處翻找。終於找出了藏在那裡的皮蒂姑媽那個盛白蘭地的酒瓶。她舉起酒瓶,靠近燈光,看見只剩下半瓶酒了。

昨天晚上還是滿的。只不過是昨天晚上到現在,她不可能喝了那麼多啊!
啊,白蘭地帶給她一種火辣辣的滋味,它在任何時候好像都可以給人一股無窮力量,比淡而無味的果子酒好多了。到底為什麼女人只能喝果子酒而不喝烈酒呢?
想到這些,她又喝了一口,讓辣辣的白蘭地在她的喉嚨裡自由流下去,令她渾身顫抖,她溫暖了,可是還沒法把對法蘭克的思念從腦子裡忘掉。男人真是太蠢了,居然說酒可以叫人忘掉煩惱這樣的話來!除非她喝得沒有感覺,她依舊會看到法蘭克的臉,那張臉上帶著譴責、靦腆和抱歉的神情,就如他最後一次懇求她別再一個人出門那樣。

忽然,前門的門環響起無力的敲門聲,讓這所寧靜的房子產生回音,接著她聽見皮蒂姑媽搖搖晃晃走過走廊的腳步聲與開門聲。傳來招呼的聲音和不清楚的說話聲。
此時,一個響亮而慢騰騰的男人聲音蓋過了皮蒂的悲傷而低啞的聲音,她清楚是誰來了——是瑞德,她的心中突然洋溢著欣慰和喜悅的感情。自從他向她說出法蘭克死亡那個壞消息後,她還一直沒有見過他。她心裡立刻明白,他才是今晚唯一能幫助她的人。
「哦,我想她會樂意見我。」瑞德的聲音傳上樓來。
「不,她早就睡下了,瑞德船長,不管是誰,她都不會見了。可憐的孩子,她幾乎支撐不住了,她……」
「我想她會願意見我的。請轉告她明天早晨我就要走了,也許要離開一段日子,是很重要的事。」
「可……」皮蒂姑媽不知道說什麼好。
思嘉麗急忙跑出來,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沒法站穩,於是順手倚在樓梯欄桿上。
「我這就下樓去,瑞德。」她彷彿是在叫著說。
她瞟了一眼姑媽,她那雙眼睛瞪得如貓頭鷹一般,帶著不同意和驚奇的表情。
這下會傳遍全城了,在我丈夫葬禮即將舉行的那天,我的行為十分不像話,思嘉麗立刻回到臥室,一邊整理頭髮,一邊想。

她把自己身上那件暗黑色緊身上衣的紐扣一直扣到下巴底下,用服喪的別針把領子緊緊別住。她靠近鏡子看,心裡想,我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怎麼迷人,臉色蒼白,表情慌張。她順手拿起花露水瓶,往嘴裡倒了一大口,精心地漱口後吐到痰盂裡。
她應該是跑下樓的,皮蒂姑媽被思嘉麗的舉動搞得心神不安,壓根兒就沒心思請瑞德去坐。他非常禮貌地穿著黑禮服,襯衫有飾邊,舉止十分符合習俗的標準,他是以老朋友的身分前來弔唁一個遺孀的。

實際上,他扮演得很完美,有點兒像演戲,不過皮蒂姑媽並未發現。他用語得體地朝思嘉麗表示遺憾,還為不能出席葬禮而表示遺憾,因為他在離開亞特蘭大之前得做完一些事。
「他到底為什麼而來?」思嘉麗困惑,「他講的這些話恐怕僅僅只是藉口而已。」
「說真的,我不打算這時候冒昧地來看你,可是我有件不可以等的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原來甘迺迪先生曾打算同我……」
「哦,我不知道你和甘迺迪先生有何業務來往。」皮蒂姑媽說,法蘭克怎麼會有事情隱瞞著她呢?真叫人氣憤!
「嘿,事實上甘迺迪先生是個興趣非常廣泛的人,」瑞德恭敬地說,「我們去客廳說吧。」
「不!」思嘉麗大聲叫著,朝關著的門裡瞅了一眼。她依然覺得那個房間裡停放著棺材。她希望自己永遠不要進去。皮蒂這一次才算領會了她的暗示,但是心裡卻是老大的不情願。
「還是去書房吧,我得……得上樓去,趕緊把我縫補的活計拿來。哎呀!最近這個星期,我把這些活計都給忘了,真是……」
皮蒂姑媽上樓時,突然轉過頭來,用責怪的表情掃了一眼。但不管是瑞德還是思嘉麗,都未注意到她這一眼。
瑞德閃身站在思嘉麗身邊,好讓她先走進書房裡。
「到底是何業務?」她直截了當地問。
他走近小聲悄悄回答:「任何事也沒有,我只不過是要把皮蒂小姐支走而已。」他朝她探出身子,「喏,這樣絕對不行,思嘉麗。」
「什麼不行?」
「用花露水啊。」
「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明白你的話。」
「你懂的,你喝的還真多!」
「哼,我喝多少與你有什麼關係嗎?」
「哪怕沉浸在悲傷的深淵裡也要注意禮貌。別一個人喝酒,思嘉麗,人們總會發現的,這樣就會把名聲毀了。再說,獨自一個人喝悶酒也不好。你究竟怎麼啦,親愛的?」
他十分體貼地把她領到花梨木沙發前,她也就一聲不說地坐下了
「請問,我可以關上門嗎?」
她明白假如嬤嬤要是看見門關著的話,會非常吃驚,一定會為這事嘮叨很多天的,但是如果開著門,嬤嬤無意中聽到他們在談論喝酒的事,特別是想到那瓶找不到的白蘭地,就更糟糕了。於是,她點點頭,瑞德把那兩扇拉門關上了。
他立刻轉過身來,坐在她身邊,兩隻黑眼睛機靈地在她的臉上搜尋。他散發出的活力驅散了她的悲痛,令她覺得屋子裡又像個家一般變得高興了,燈光映出紅色的溫馨。
「告訴我,怎麼啦,親愛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能如瑞德那樣,把那個表示親熱的詞說得如此動聽,就算他是在開玩笑,可是這時他應該不是在開玩笑。她抬起緊張的眼睛看著他的臉,不清楚為什麼,她看到那張冷漠、難以琢磨的臉卻能得到欣慰。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他是一個難以捉摸、冷漠無情的人?或許如他所說,他們太像了。有時候她感覺,除了瑞德以外,她所結識的其他人都不瞭解她。
「怎麼,真的不能告訴我嗎?」他溫柔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只是老法蘭克丟下你去世了的事吧?是不是你沒有零用錢了?」
「沒有錢了?上帝啊,不。瑞德,我很害怕。」
「不會吧,思嘉麗,你這輩子從來沒有怕過。」
「不,瑞德,我非常害怕!」
她內心的話不斷地地往上冒,她不管什麼話都可以告訴瑞德。他一直是個壞人,所以也不會做審判她的判官,世界上到處都是為了拯救靈魂而不肯撒謊的人,寧可挨餓也不願做醜事的人。
「我怕,我害怕死後會被打入地獄。」
假如他譏笑她的話,她當時就會死掉。但是他沒有譏笑她,一點也沒有。
「你的身體不是很健康嗎?可能其實世界上沒有什麼地獄。」
「不,有,瑞德!有!」
「對,它在這個世界上應該存在著,思嘉麗。比如說你現在感覺到的就是下地獄的味道了。」
「啊,瑞德,這可是污辱上帝的話呀!」
「就算是,但能給人安慰。告訴我,你為什麼覺得自己會下地獄?」
這會兒,他真是在嘲諷了,她能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但是她不在乎,因為他那雙手是那麼的溫暖和結實,他正緊緊地握著它。
「唉,瑞德,我不應該跟法蘭克結婚的。法蘭克是蘇倫的情人,他愛的是她,不是我,可是我欺騙他,告訴他蘇倫很快要跟托尼結婚了。啊,我怎麼能幹這麼缺德的事呢!」
「除了跟法蘭克結婚之外,你當時還有別的其他選擇嗎?」
「沒有。」
「再說,是否跟你結婚的權利掌握在他的手裡。雖然你逼著他去幹那些他不願做的事,但對他而言並不是是非做不可呀!」
「這個……」
「思嘉麗,不要為這件事煩惱了!要是從頭再來一回的話,你還是會不自覺地說謊話的;他呢,還是會跟你結婚。你還是會出去亂跑,他肯定要為你報仇了。假如他跟蘇倫結婚,她或許不會斷送他的性命,但是她很有可能比你還讓他不開心。」
「話又說回來,我本來可以對他好一些的。」
「哦,你本來可以……假如你是另一個人的話。可是你與生俱來就是要欺侮你可以欺負的人的,強者生來就註定是要欺侮弱者,而弱者生來就是註定被欺負的。法蘭克不用馬鞭抽你,那完全是他自己的錯……思嘉麗,你到了這個年紀,竟然還會增長良心,這真叫我驚訝。像你這樣見利忘義的商人是萬萬不能有良心的。」
「什麼?你剛才管我叫什麼商人?」
「見利忘義!」
「我投機取巧怎麼了?」
「一直被認為是很不道德的——尤其是有機會但沒有那麼幹的人都會這麼說。」
「啊,瑞德,你又在拿我開玩笑,我還以為你會對我好點呢!」
「我永遠都對你好。思嘉麗,寶貝,你是喝醉了,所以才成現在這個樣子。」
「你!」
「我不說了好嗎?你都快哭成淚人了,我們換個話題,告訴你一些你關心的消息,讓你開心起來。其實,這才是我今晚到這兒來的真正目的,在我出遠門之前,告訴你關於我的一些事情。」
「你要去哪兒?」
「英國,可能要幾個月。你要忘掉你的良心,思嘉麗。我不願意再跟你討論靈魂,你想聽有關我的事情嗎?」
「你究竟有什麼事?」她吃力地說,用他的手絹擦擦鼻子,把她已經散亂的頭髮弄好。
「這是我的私事,」他嬉笑地低頭望著她,「我依然愛你,勝過我過去看到過的任何女人,既然法蘭克已經去世了。我想,你對這件事會感到興趣的。」
思嘉麗猛地抽出手來,差點跳起來:「哼,你才是世界上最沒有人性的人,在這個時候上我這兒來尋開心……我就知道你本性難改。法蘭克現在屍骨未寒!你要是還有一點兒道德的話,就請你立刻離開。」
「小點聲,你不要生氣呀,不要大驚小怪,要不皮蒂小姐立刻會下樓的,」他並沒有站起身來,而是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兩個小拳頭,「恐怕你誤會我了。」
「誤會你?我才不會誤會你呢,」她猛地抽出那雙被他緊緊握著的雙手。「你放開我,立刻滾出去,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麼不要臉的話。我……」
「你別叫,我在向你求婚呢,非得我跪下來你才相信嗎?」
她喘著粗氣,突然「啊」了一聲,之後僵硬地跌坐在沙發上。她緊緊盯著他,嘴巴張著,心裡在想是不是白蘭地在她的腦子裡開玩笑?
就在這時,她卻無意間想起他的譏笑——「親愛的,我是個永遠不結婚的男人。」她一定喝醉了,要不就是他瘋了。不過,他看來並沒有瘋。他看起來很正常,就像是在談論天氣似的,他的聲音平和,平靜地流進她的耳鼓,一點強迫和爭吵的意思都沒有。
「記得我第一次在『十二橡樹』看到你,當時你扔了一個花瓶,從那之後,我就一直想,無論怎樣都要把你娶到手。可是你和法蘭克已經積攢了一點兒錢,我清楚你再也不會被逼無奈地來向我提出任何借款和擔保了,所以現在我清楚:我必須跟你結婚。」
「瑞德,你不是在跟我開一個惡毒的玩笑吧?」
「不,我說的都是真心話,而你卻不相信我!思嘉麗,我是真誠地向你求婚。我承認這樣做很不對,可是我明天早晨要出去,離開好久。我怕再等到我回來後,你或許又嫁給另一個有錢的男人了。所以我在想:你為什麼不願意嫁給我,花我的錢呢,說真的,思嘉麗,我不打算這麼過一輩子,等著你一次又一次地選擇別人做你的丈夫。」
確實,他是非常認真的,這可以確定。她細細分析這些話,感覺口乾舌燥。她控制著自己的感情,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看,卻看不出什麼結果。他的眼睛裡全是笑意,可是除此之外,在他眼睛深處還有別的神情,那種神情是她過去從來沒有看到過的,一種難以說明白的眼神。
真的,他的確在向她求婚,他在做一件叫人無法相信的事。以前她曾經想過,假如有一天他向她求婚,她要折磨他,讓他丟人難堪,以解心頭之恨。可現在,他真的求婚了,她卻不知道如何應對了,事實上,他全部掌握著局面,她像個初戀的小女孩那樣慌亂,臉漲得通紅,甚至連話都不連貫了
「我,哦,我不可能再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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