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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那些怪事兒之17【恩怨懸一線】
唐寅腳步漸漸放慢,負著手優哉遊哉地朝院子靠近。
院子不大,三排低矮的平房,中間的房頂上矗立著兩隻大大的煙囪,嫋嫋的青煙從煙囪裏冒出來扶搖直上,正如那個廚子所說,院中果然有一口老井,唐寅舉步走近老井,一屁股在井邊坐下,四名侍衛無奈地四散開來。心中難免腹誹這讀書人腦子有病嗎,沒事幹嘛往廚房裏湊。
唐寅裝模作樣地捶了捶腿,一副走累了的樣子,還非常應景地用袍袖當扇子,給自己扇著風。袍袖抬起來的剎那,一顆黑色的藥丸神不知鬼不覺地落入手中,寬袖一揮,趁著遮住侍衛視線的一瞬,黑色藥丸掉入井中。
這一刻,唐寅感覺逃離寧王府已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就要看秦堪那位朋友靠不靠譜了。
那位廚子適時地從廚房裏探出了頭,看了一眼坐在井邊的唐寅。廚子的表情很木然,彷彿不認識他似的,隨意掃了一眼後便縮了回去。唐寅也彷彿不認識他,繼續用袍袖給自己扇風。
漫長的等待時間裏,一道很不合時宜的聲音傳來。
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相貌陰柔,目如鷹隼的男子走進院子,皺眉盯著唐寅。
「我從沒見過你,你是何人?」
唐寅呆呆地說不出話來。
旁邊的侍衛卻急忙躬身行禮:「參見二王子。」
「二王子?」唐寅大吃一驚。
侍衛小聲提醒:「這位是王爺的二公子,朱拱椿。」
唐寅眼皮跳了跳,猛然想起昨日廚子說過,這位二公子欲奪世子之位,是以經常親自下廚給寧王做些羹湯,以博寧王歡心。
唐寅嘴裏發苦,卻不得不躬身施禮。
「姑蘇唐寅,見過二公子。」
朱拱椿眼睛瞇了瞇:「唐寅?可是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唐寅?」
「正是在下。」
朱拱椿陰沉的面孔瞬間如同春風化雪,陽光燦爛。
「原來是唐公子當面,真真是久仰了。聽說唐公子被父王請進王府做客,小王一直想拜會唐公子,沒想到今日竟如此有緣。」
唐寅強自擠出個笑臉,扭頭看著院子後方的王府圍牆,目光閃過一絲焦急。
朱拱椿很客氣,這種客氣大抵也帶著功利性,若能令這位名滿天下的第一才子站在他這個陣營,無疑給他爭世子之位增添了一份重重的砝碼。
唐寅起身之後又坐在井邊,朱拱椿一心向結交唐寅,於是也不嫌棄,學著唐寅一樣一屁股坐在井邊。二人寒暄幾句久仰之類的廢話,唐寅的額頭漸漸滲出汗珠。唐寅心下慘然,索性任由事態發展。
唐寅和朱拱椿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客套話時,廚房走出一位嫋娜女子,手裏拎著一個小陶罐,邁著輕盈的碎步慢慢走向老井。井邊的朱拱椿和唐寅頓時眼睛睜大了,目光露出極度的驚豔。
眉如黛柳,眼若秋水,臉上每一個毛細孔似乎都可以入詩入畫,這樣的女子,怎會出現在寧王府的廚房裏?如此絕色佳人,難道是屈就於王府的廚娘?
朱拱椿倒吸一口涼氣,接著眼中露出了瘋狂的佔有欲望。這個女子,今晚一定要出現在他的床榻上,哪怕大哥跟他搶也絕不相讓!
女子走到老井邊,朝朱拱椿嫣然笑了一下,這一笑,差點令朱拱椿魂飛魄散,真正是無比銷魂。
四名侍衛卻露出了警惕之色,王府的廚房雖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但王府裏每個人的吃食都是由這裏出來的,這個女子不明來歷,出現在這裏顯然不是好事。
「你是何人?」一名侍衛厲聲喝問,其餘幾名侍衛的手已按在刀柄上。
女子輕輕一笑,又低沉地嘆息了一聲,然後蓮足微踮。原地轉了一圈,身姿如蹁躚蝴蝶一般美妙之極。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女子轉了一圈後,四名侍衛頓時目露極度驚駭之色。四人同時捂住口鼻。悲憤地指著女子,沒來得及說一句話便轟然倒地。
朱拱椿和唐寅也軟軟倒在井邊,連抬手的力氣彷彿都失去了,驚懼地看著女子越走越近。那張近在咫尺的絕色笑靨此刻看起來分外妖異詭譎。
女子沒急著處置朱拱椿,而是朝唐寅嘴裏塞了一顆藥丸,藥丸入口化作津液,唐寅頓時便恢復了力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女子,神情癡迷,入墜雲霧,呆愣愣的像個傻子。
女子見他癡迷的模樣,不由輕輕蹙了蹙黛眉,低聲喃喃嘆道:「同樣是書生,有人可以定國安邦平天下,而有人卻百無一用,果然是世間百態不一而足。」
見唐寅癡迷的樣子委實噁心,女子很不客氣,直接一耳光甩在唐寅臉上,將唐寅抽回了神。唐寅面露驚喜,殷切地看著她。
女子冷冷瞟他一眼:「殺過人嗎?」
唐寅搖頭。
女子指著地上的朱拱椿,冷冷道:「現在,你抱住他的雙腿,然後慢慢往上提,把他拖近井口,對,就這樣……」
 
王府最近進進出出的人越來越多,文人武將甚至販夫走卒都有,寧王朱宸濠也越來越忙,離起事之日愈近,寧王便愈發緊張,他只能依靠不停的忙碌,試圖淡化藏在心中的恐懼。
王府書房內,朱宸濠新招攬的武將凌十一、閔廿四等人商議進軍路線。碩大的羊皮地圖前,眾武將圍成一團,朱宸濠手中的柳條直指地圖某處,柳條緩緩移動,沿著虛線一直指向京都南京……
這一刻,一種江山在手,揮斥方遒的豪邁之情油然而升,朱宸濠手中的柳條指在地圖「南京」那兩個字上久久不動,彷彿已坐擁了半壁江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朱宸濠的幻想,朱宸濠不滿地皺起眉,冷冷望向門外,不論來者是誰,他都決定將其杖斃。
一名王府侍衛滿面惶急,跌跌撞撞地搶進門來。
「王爺,不好了!一名陌生女子帶著唐寅逃離了王府……」
「什麼?」朱宸濠勃然變色。
「還有,唐寅走之前,把您的二公子扔井裏去了!」
 
秦堪坐在豹房的主殿內,靜靜等著朱厚照出現。
當南昌城第一道用八百里快馬傳來的急報擱在秦堪案頭上時,秦堪知道不能再等,也不能再瞞了。一個包藏禍心的藩王,即將舉十萬大軍發動謀逆戰爭,朝廷若還不抓緊時間準備,將來被戰火荼害的百姓會越來越多。
好在朱厚照曾親自下旨命廠衛嚴查寧王,有了這句話,秦堪不管帶來任何消息,都不會引起皇帝的猜忌,這也是秦堪今日面君的底氣。
殿側屏風後一道熟悉的身影閃過,朱厚照打著呵欠出現在殿內,團龍金袍上的那條龍似乎也和朱厚照一樣懶洋洋的打不起精神。
「為何選在大中午的跑來?不知道朕這個時候正是打盹兒的時候嗎?」
朱厚照不滿的瞟了秦堪一眼,順手接過宦官奉上的一盞濃茶漱了漱口,然後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宦官適時奉上第二盞茶,朱厚照揭開茶蓋,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
「陛下!寧王馬上要反了!」秦堪冷不丁開口大喝。
「噗——咳咳咳……」朱厚照一口茶水噴出,接著咳得撕心裂肺,面孔漲成紫色。
小宦官忙不迭在朱厚照背上又拍又撫,同時還不忘扔給秦堪一個怯怯的嗔責眼神。
朱厚照咳了很久終於順過氣,一把將宦官推遠,騰地站起身,面色猙獰地瞪著秦堪:「你剛才說什麼?」
秦堪好整以暇道:「臣剛才說,寧王要反了。」
朱厚照驚道:「怎麼可能?朕待寧皇叔不薄,他為何反朕?」
秦堪淡淡道:「或許寧王仍覺得你待他不夠好,至少你沒把皇位送給他……」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遞上前。
「陛下,寧王確實要反了,據錦衣衛密查,這些年寧王大肆搜刮南昌百姓,南昌城幾乎被他搜刮得十室九空,寧王府囤積了大量的錢財和糧草,同時這幾年招兵買馬,暗中招攬江湖莽夫、盜匪和鄱陽湖水賊,終日操練不歇,目前這些人分散在南昌附近,人數已多達近十萬之巨。臣今日上午收到錦衣衛的密報,寧王府近日賓客出入頻繁,這些人進了王府往往徹夜不出,通宵達旦商議不停,南昌城的錦衣衛探子估計,寧王發動叛亂就在這幾日了……」
朱厚照垂頭定定看著手上的密報,然後抬頭睜大眼睛看著秦堪,驚駭的神情迅速從臉上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極度的憤怒和殺機,面孔漸漸漲紅。
「亂臣賊子,該殺!該剮!」朱厚照握拳嘶聲咆哮。
「陛下息怒……」殿內所有宦官宮女們全部惶恐跪地。
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滑落,朱厚照將密報狠狠揉成一團扔遠,泣道:「亂民四起,烽煙處處,連朕的宗親藩王也一個接一個造朕的反,朕到底多不得人心,令天下皆來反我!」
秦堪嘆道:「陛下沒錯,錯的是藩王的野心,他們的野心跟陛下毫無關係,只不過恰好利用了陛下年幼生澀,根基不穩,心存僥倖故而起事……」
抬頭看著淚流不止的朱厚照,秦堪加重了語氣:「陛下,振作起來!哪裡有了叛亂,咱們就平定哪裡,歷朝歷代的帝王治下誰沒有經歷過叛亂?漢武唐宗焉能免哉?帝王可施甘霖雨露,亦可降滅天雷霆,路不平,碾過去便是!」
被背叛的滋味不好受,特別是被背叛了一次又一次,安化王造反,寧王造反,年輕的朱厚照終於見識到了人心的險惡,也終於知道為何那麼多帝王總是站在巔峰處長嘆「天家無情」。
朱厚照很快平靜下來,他已長大,已學會了面對現實,儘管現實仍是那麼的殘酷。
「招兵買馬近十萬,消息確實麼?」朱厚照平靜地問道。
「確實,錦衣衛不敢虛報,他們吃罪不起,表面上看,寧王只擁三衛,三衛整編滿員,並無超員的跡象,但寧王靠的並不是三衛,三衛指揮使皆是朝廷委派,而且裏面充斥廠衛眼線,寧王無法完全掌握三衛,他的真正實力是那些暗中招募來的盜匪水賊,這些盜匪水賊以數百上千為一夥,各自分散,由寧王府派出心腹親信掌管,平日裏打家劫舍,一旦寧王起事,他們換身衣裳便是悍勇之兵,陛下萬不可小覷。」
朱厚照點頭:「寧王在準備,朕也要開始準備了,寧王反,則江西亂,必須從南直隸和湖廣各地衛所調兵,只不過調兵太過繁瑣,怕是趕不及堵截反軍……」
秦堪道:「陛下勿憂,還記得前不久離京赴任的汀贛巡撫王守仁嗎?如今他正在江西九江府,想必他對寧王的反意也有所察覺,目前正在九江府調集衛所兵力,寧王若反,首先必取南京,欲取南京則必先取安慶,王守仁打算在安慶周邊先建一道防線攔截反軍,為朝廷調集重兵爭取時間……」
朱厚照喜道:「此乃老天助朕也!」
秦堪笑笑沒說話,他總不可能告訴朱厚照,其實王守仁赴任江西是他很早以前處心積慮的安排,這話說出來不大妥當。
朱厚照道:「九江府既然有王守仁駐守,少說也該能撐得十天半月,朕這便給王守仁下一道特旨,許他臨機節制江西和湖廣所有兵馬,至於南直隸,交給魏國公徐老爺子,待南直隸兵馬集結後,開赴安慶府,與朱宸濠決戰!」
秦堪躬身道:「陛下英明,正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彷彿親自統率大軍一般,臣欽佩萬分。」
這句話令朱厚照呆愣了一下,怔怔地看著秦堪,連表情都凝固了。
秦堪暗嘆一聲,不得不把話挑得更明白一些:「陛下不是一直想統率千軍萬馬,馳騁縱橫天下麼?寧王謀逆豈不是絕佳的機會?」
朱厚照兩眼睜大,瞬間露出極度的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哈!對,對對!藩王造反,朕怎能安坐京師,任賊子橫行荼毒朕的江山和子民?寧王造反造得好,造得妙!哈哈……」
朱厚照笑聲方歇,拍案大聲道:「朕決定……御駕親征!」
秦堪笑道:「吾皇威武。」
建議朱厚照御駕親征倒不是秦堪的一時玩鬧,一個久居深宮的皇帝連自己的天下是什麼模樣都沒見過,實在算不得稱職的皇帝,趁此機會出去看看各地的風土人情,對朱厚照來說不是壞事,況且秦堪深知這次寧王謀逆對朝廷的威脅其實並不大,御駕親征根本毫無危險,這也是秦堪敢攛掇朱厚照離京親征的原因之一。
「陛下御駕親征,恐怕朝中那些大臣們不會答應……」秦堪面現難色。
朱厚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指了指秦堪,一推二五六:「這不有你麼?你一定會為朕想出讓大臣閉嘴的法子。」
 
王守仁接手九江府的軍政大權後,下的第一道軍令便是剿匪。
大抵是來江西這一路上被山賊土匪們折騰夠慘了,接掌兵權後,王守仁對山賊土匪們的報復可謂瘋狂,土匪們終於嘗到被人圍追堵截、被人用箭射用刀砍是什麼滋味了。
九江府百里方圓展開了嚴打行動,第一輪清剿,九江府附近的土匪被剿滅了三千多人,土匪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只好躲進深山裏不敢出來,大秤分金、大碗喝酒的好日子從此一去不復返,能喝上兩口稀粥已是老天垂憐了。
將土匪們逼到這般境地,王守仁靠的不僅僅是武力圍剿,而是智慧。
因為王守仁發明了一個害匪不淺的東西,名叫「十家牌法」。這個十家牌法不是十戶人家湊起來打牌,而是類似於秦漢時期的連坐法,說得通俗點,就是保甲連坐,將九江府附近的百姓全部發動起來,每十家為一個單位,輪流在城鎮和村莊裏巡邏,一旦發現土匪而懼不敢報,或者某戶人家跟土匪沾親帶故,那麼這十家百姓跟著一起倒楣。
曾經開心的打劫日子已成了過眼雲煙,土匪們面臨著嚴峻的生死考驗,於是大家夥兒開了一次匪界好漢代表大會,與會者皆是方圓百里有頭有臉的土匪首領。
其中九江最大的一股匪幫首領麻六,作為東道主和會議發起人,自然也參加了會議。與參會者熱情拱手抱拳,就目前匪界的嚴峻形勢以及將來的生存改革等多方面問題交換了意見。
土匪中,有一位自覺智勇雙全的傢伙站出來,獻上了一條很奇葩的主意,那就是假意歸降。
這個主意從古至今不知多少人用過,說起來頗為老套,但是若結合實際來考慮,未嘗不是個好辦法,反正寧王起兵造反就在這幾日了,暫時降了王守仁又如何?朝廷歷來有不殺降的規矩,只待寧王爺登高一呼,歸降的土匪們立馬掉轉槍頭把王守仁殺了,順便還可為寧王爺奪下九江府城,作為投奔王爺的一份重禮……
土匪們越想越覺得此計簡直妙不可言,紛紛點頭贊同,於是假意歸降這個主意就這麼決定了。
四五千土匪浩浩蕩蕩出現在九江城外,令九江府的守城兵丁驚呆了,長這麼大沒見過如此有底氣的土匪,這群人都瘋了麼?
一名土匪代表獨自入城面見王守仁,聽完土匪們的來意後,王守仁也驚呆了。
王巡撫非常爽快的接受了土匪們的投降,甚至派人連夜給土匪們在城外搭建了一座臨時軍營。不過按照朝廷納降的規矩,土匪們的兵器必須上繳,土匪們也是見識過風浪的老麻雀,自然不會反對,於是四五千名手無寸鐵的土匪住進了臨時軍營,軍營被衛所官兵團團包圍起來。
另一邊,王巡撫在城裏備下了豐盛的酒菜,盛情邀請土匪首領們赴宴,據說還會給每個人封個官兒當當,讓各位的祖墳多噴一陣青煙。
十幾名土匪首領欣然赴宴,有酒有肉有官當,首領們的心情很激動,有些意志不堅定的,甚至冒出了索姓假戲真做的想法,乾脆真正投降朝廷算了。
王巡撫在宴席上很客氣,可謂賓主盡歡,唯一的小瑕疵就是這位王巡撫的眼神不怎麼善良,就像一隻黃鼠狼眼睜睜看見一群土雞排著隊送上門,這種眼神令土匪們頗不舒服,渾身發毛。
首領們的感覺是靠譜的,宴席吃到一半,和顏悅色的王巡撫翻臉了,一個歷史上被重複了無數次的老橋段再次上演,門外埋伏的刀斧手衝了進來,一通胡劈亂砍,把首領們剁成了肉醬。
王守仁動手的同時,城外的衛所官兵也發動了,官兵們悍然發起突襲,將睡夢中的土匪全部綁起來,然後用繩子結成一串串,打包集體快遞到南京,此役共計殺土匪首領十餘名,活擒土匪四五千人,一個連王守仁頗感棘手的江西匪患問題,就這樣解決了,完全不費吹灰之力。
 
江西南昌寧王府。
寧王朱宸濠在王府前殿來回急促踱步,兩眼赤紅,鼻孔裏呼哧喘著粗氣,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寧王朱宸濠庶子十餘人,但正妃所出的嫡子卻只有兩個,朱拱椿的死對寧王的打擊不小。
府內大小十幾位正妃側妃和侍妾躲在殿內另一角,或真或假地抽噎兩聲,寧王正妃婁氏看著狂怒中的王爺,嘴唇囁嚅幾下,欲言又止,輕輕一嘆之後垂首不語。
朱宸濠不知在殿內來回轉了多少圈,胸中一股怒意卻怎麼也消散不去,萬萬沒想到,他堂堂寧王的孩子,居然也有被人扔井裏的一天!
二子朱拱椿被王府侍衛從井裏撈起來,已然氣絕多時,唐寅逃了,朱宸濠並不怪他,畢竟人各有志,但你逃便逃,臨走把我孩子扔井裏算怎麼回事?此仇不報,寧王有何面目造反?!
「來人,來人!還沒找到唐寅那狗賊麼?你們這群沒用的混帳!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把他挖出來,本王要將他碎屍萬段!」
王府侍衛地毯式的翻遍了城內的每個角落,然而那該死的唐寅和陌生女子卻不見人影。
摔了無數花瓶杯碟,發洩了心中怒氣之後,寧王不得不面對喪子的事實。
滿殿悲苦的氣氛裏,王府侍衛匆匆來報,李士實和劉養正兩位先生在書房等候王爺。寧王悲傷的眼神閃過一絲痛楚,漸漸變得冷漠無情。他知道李士實和劉養正會說什麼,萬事俱備矣,只待東風。明日便是六月十四,寧王的壽辰,這一日,他將邁出改天換地的第一步。
朱宸濠看著殿內的正妃側妃和侍妾們冷冷道:「拱椿之事先瞞下來,任何人敢洩露半句,杖斃!明日本王要在王府大宴賓客,爾等當知曉厲害。」說完,甩了甩袍袖獨自離開。
大殿內,正妃婁氏看著朱宸濠的背影,愈發感到寒心。
婁氏出身名門,閨名素珍,她的父親是兵部郎中,祖父是著名的理學宗師婁諒,婁諒是當世學問大家,就連王守仁年輕時也曾拜在婁諒名下求學。
婁妃自小家教甚嚴,本身的學問也很不凡,更是一位罕見的女詩人,數年前察覺寧王有不臣之心後,婁妃憂慮欲絕,又不敢直言勸慰,身為才女的她寫了一首七絕,委婉地勸慰寧王懸崖勒馬,其詩曰:「婦語夫兮夫轉聽,采樵須知擔頭輕。昨宵再過蒼苔滑,莫向蒼苔險處行。」只可惜寧王的野心蒙蔽了理智,對正妃的勸慰渾不在意,仍舊一意孤行。
兒子死了,丈夫造反,婁妃只覺渾身冰涼,似乎生機已離體而去,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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