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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反攻
要說老湯是個「怪胎」，很多單位的官佐都有這種感覺，每到上政訓課，他不是公差就是拉肚，一到菜市場，跟當地百姓在一起嘰嘰聒聒，他就顯得興高采烈，他在舟山整小文少尉的故事，傳遍了五個軍，他是大夥兒的笑話人物。但真正接近過他的人，都會被他那種粗獷四海的氣質所迷，不能不認定他是真能反映基層士兵心理的豪俠，對於某些事情，他隨便講上幾句粗話都具見性情，比若干官長講話時前三點，後三點，外加一點，附帶一點……要爽上百倍。
不過，老湯來到台灣之後，那種豪爽的性格已經收歛了很多，放假時，他和王老實搭火車去了台北，台北雜亂的景象真夠洋洋大觀，火車站兩邊搭成兩條很長的棚屋街，北門和中山堂附近的空地，全是那種棚屋陣，有許多人家早就掛出招牌，做起各式買賣來，打燒餅炸油條的，賣麵點吃食的的，修鞋扎襪底賣估衣的，拉黃包車和板車的，替人算命看相的，代寫書信文禮的，各式各樣都有，有些人總認為，因戰局不利嘛，暫時浮海過來避難，馬虎點先混些時，也許時局一轉就又回去了，滿街不都寫著那種標語嗎？「一年準備，二年反攻，三年掃蕩，五年成功」！看得人心裡熱騰騰的。
老湯的神氣勁兒，沒到半年就又顯露出來，因為他的台語程度，在各單位沒人比得上，他把擔餿水的老蔡的女兒收成了乾女兒，那女兒常替他爹來營房挑餿水，二十不到的年紀，梳兩條活蹦亂跳的長辮子，大胸脯，細腰身，屁股圓得像兩隻籃球，她擔著餿水走路的樣子，走一步要扭三扭，先就把一個姓曹的工兵連長扭昏了頭，再把通信排長扭亂了心，兩個傢伙都跑進伙房向老湯獻殷勤，想跟蔡家那大妞兒搭上一搭。
老湯說：「你們這些窮沒骨頭的小雞娃子，一個蛇腰大屁股就扭得你們死掉半截子，就憑你們這副德性，還想它娘的『兩年反攻』？你們有本事，去找她爹老蔡，找我？都它娘幹啥來著？！」
「誰不曉得您是蔡家丫頭的乾爹。」工兵連長說。
「有些話，只有您跟她爹說得通！」通信排長說。
「嗨，你們這些傢伙，簡直都是混帳加一番！」老湯說：「貓狗牛羊，都是母的先發情，公的才敢上，你敢說那蔡家阿美一步三扭就算『發情』了嗎？就算她發了情，你們又能怎樣，就憑肩上的三條兩條槓？那你們是四兩棉花——免彈（談）啦！當地人嫁女兒那份聘金，就足夠你們再來一個『抗戰八年』的。」
「沒料到一個挑餿水的姑娘，這麼貴啊？！」
「啊！不貴的也有啊！」老湯說：「鎮上的老娼，年紀也許大過你老媽！她們見人就拉腿，幹一火也只一斤豬肉的價錢！你們吃得，嫖得，可甭想在感情上玩真的，坑人累己，那是缺德帶冒煙！」
從那之後，蔡家那個阿美再來擔餿水，好些弟兄們被撩撥得兩眼瞪成大燈籠，但沒人再敢談什麼嫁娶的事，本來嘛，雖說國軍在金門前線的古寧頭打了個勝仗，台灣本島暫時挺住了，但舟山來的這些單位，多數還要整編，同時還有海南島撤來的部隊更形混雜，也都需要整建，老湯說的一點也不錯，還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呢，一見到水靈靈的台灣姑娘，就想娶來當老婆，真它娘太不通氣啦！
